他不去戏班子里唱戏,当真可惜了。
张显浑然不觉沈惊松的口蜜腹剑,一脸感激对他道:“方才朝上,还多亏肃之开口解围,否则我难脱干系。”
沈惊松:“某不过是实话实说,将军襟怀坦白,陛下心中也明白,不论如何也不会降罪于你的。”
张显却沉默了。
在今日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出了王尚书这事,他有些不确定了。
要审朝廷重臣,需得真赃实证,方会定罪缉拿看押。如今陛下只听三言两语,就将王尚书定了罪。
这说明陛下对王尚书是早动了杀心,所以只需要一个正当理由,不需要实据。
张显中心对武德帝的信任,禁不住有了些许的动摇。
日后他稍有行差踏错,会不会就成了第二个王尚书?
沈惊松觑见张显眼中的摇摆犹疑,知道目的已达到,便停了话。
张显和武德帝之间的信任,犹如参天大树。想要割裂这份信任,一朝一夕是不可能做的,需得润物细无声般的一点一点地蚕食。
他朝张显道了句回见,便和庄屿一道出宫了。
出了宫,庄屿方回过神,缓了神情,一脸钦佩地朝沈惊松拱手:“佩服佩服。”
轻而易举就将盘踞半个朝堂的王氏一族打得七零八落。
都不用刑问,王氏一族就为了自保,互相攀咬对方,内乱起来。
他还落了个大好人的名声。
服,真的服。
沈惊松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一出动辙百余人入狱的大案和他毫无关系。
“我去牢房走一趟。”沈惊松道。
庄屿想跟着一起,但沈惊松径自转身上了马车,压根没有让他同行的意思。
他只得作罢,悻悻地挠着下巴,心下浮起一丝忌惮。
沈惊松这份心计城府,他若是对那个九五至尊感兴趣,只怕……
庄屿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细想,匆匆离开了。
沈惊松到牢房时,申副将已经率军撤离,只剩平常的狱守来回巡逻。
他下了马车,狱吏得了消息,从牢里快步迎出来,满脸堆笑,躬身道:“沈太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小齐大人。”沈惊松客气地道,“我奉命来查前朝旧人被接走一事。”
别人都称前朝余孽,沈太傅却称前朝旧人。
从称呼上,就可见他对那三人的态度。
齐狱吏心下明了,侧身一让:“是,您里边请。”
沈惊松却没有入牢房的打算,“时间紧迫,我只问几个问题。”
狱吏点点头:“是,您问。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人是何时被接走的?”
“午时整,申将军的夫人过来叫申将军陪她去吃饭。”狱吏道,“申将军离开一刻钟后,便有四名军士打扮的人,手持提审文书,说奉宣威将军的命令,将三人带走审问。那份文书盖了宣威将军的私章,负责看守的申将军部下,便放人了。”
“那份提审文书,小齐大人可有过目?”
狱吏身体一僵,垂下眼帘:“小的看了。”
“小齐大人在这儿守了近十年,看过的提审文书,数以千计。”沈惊松语气看似平静,“今日那份提审文书是真是假,小齐大人过目了,应当能辫真假才是。”wWω.㈤八一㈥0.CòΜ
狱吏腿一软,险些给沈惊松跪下。
“太傅大人,小的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狱吏惶恐道:“没有细看,是小的疏忽了。”
“究竟是疏忽,还是有意将人放走,小齐大人心里有数。”沈惊松慢条斯理地道:“我就不追究了。”
狱吏忍不住擦了擦额角,低头道是。
“那四个军士打扮的人,是什么人?”
狱吏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声他娘的。
这沈太傅看着温文尔雅的,怎么问出来的问题,却犀利得像刑讯多年案犯的刑官。
但骂归骂,狱吏还是老老实实道:“太傅,那四人,小的瞧着像席家军。”
但凡受过军营训练的人,一眼就分辨出席家军和其他军营的不同之处。
狱吏没当这狱吏之前,就是,前朝某位将军的部下士兵,曾和席家军一起操练过几个月。
可以说,他和席家军有几分袍泽之情。
是以,狱吏明知那份提审文书是假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反正三人被救走,追起责来,追不到他头上。
“我明白了,多谢小齐大人。”沈惊松笑了笑,“今日同我所说的这些话,小齐大人切不可同别人再说起。”
狱吏忙不迭的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慢走。”
目送沈惊松离开后,狱吏缓缓站直了身体,揣着手,喃喃道:“看来我还要再告一段时间的假,过完秋天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