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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68)

张仲道说道:“约有一万两千余人。”

陈敬宗业已将沂州地形图在厅中长案上铺开,说道:“适才探子回报,伊周武在这三处各派一营精兵防守,严防西城骚乱,别有一营玄甲精骑与一营玄甲精卫开赴城西,估计是到山里布口袋阵去了。”

徐汝愚说道:“敬宗,你领二十人妆成隆兴会的帮众,协助邵海堂扰乱沂蒙山的敌军,务必使敌人认定邵海堂欲从西门进山。卫将军,烦请你带领三十人将伊周武在城中各处的屋宅店铺点燃,事毕速从西门离城,在沂蒙山静候三日,若无消息,立即返回宛陵,让都尉另派人来。”

陈敬宗问道:“我们是否要煽动聚集在西城门处的百姓向山区溃逃。”

徐汝愚说道:“不必,我们要帮邵海堂,也要他来助我们。”见众人不解,徐汝愚解释道:“越乱越对邵海堂有利,对我们却未必有利。伊周武只会在形势依旧看似在他控制的情形下亲自出动。我们便要全力营造这种形势。”

张仲道说道:“邵海堂护驾的高手必是襄樊会的精英,非要伊周武这样高手亲自坐镇,才会有十足的把握将邵海堂缉拿或格毙,若是局势太过混乱,伊周武反倒不敢轻易出动了。汝愚,我们应在何处伏击他?”

徐汝愚看向众人,问道:“伊周武从西山返回,会先到何处?”

席道宁说道:“伊周武与荀达同行揖拿邵海堂,返回应会先送荀达去驿馆。”

张仲道问:“那从驿馆出来呢?”

徐汝愚见他这么问,便明白他心中担心什么。伊周武修为之高绝已有宗师风范,荀达也是一品级的高手,己方只有席道宁达到一品级,自己、仲道离一品级尚稍差一线。带领余下五十名好手,要在沂州援军赶来之前,重创乃至击毙伊周武困难重重。若无荀达在场,席道宁与仲道钳攻伊周,自己袭以“星空飘香”的奇招强发惊神诀的奇妙丹劲,方有成功的希望,所以,张仲道开口询问伊周武与荀达分开后的路线。

徐汝愚淡淡说道:“青州分裂,汾郡得益甚多,只要我们对攻击控制在青州诸人身上,荀达未必混水摸鱼,袖手旁观却是要的。”

张仲道又问:“到时情形定然混乱异意,我们又怎能肯定荀达能辨清情势呢?”

卫叔微说道:“能否事先知会荀达一声?”

张仲道断说道:“不可如此,若他对我们这次行刺没有信心,说不定会将我们当作一个人情卖给伊周武。”

徐汝愚说道:“多说无益,时间尚早,敬宗与卫将军先去行事,我与仲道还有席将军去西城探个究竟,其余人在此养精蓄锐,等待命令。”

众人本对这次行刺没多大信心,但自从徐汝愚到来之后,情势为此一变,宛陵诸将素知他的能耐,士气大振,席、卫两家高手也被宛陵的高昂士气影响,振奋起来了。加之今晚适逢良机,都不愿轻轻错过。

驿馆至西城的便道两侧植有巨槐,时值元春,熏风刚刚吹过淮水到达青州境内,木叶新发,还没有茂盛起来。

席道宁靠过徐汝愚低低说道:“此处叶稀枝密,即不利藏身,也不利于用重器远袭啊。”

徐汝愚默默点头,赞同他的感点。

张仲道说道:“放晓之前,群星隐去,敌人执火在明处,没那么容易发现树上藏有人的。”

徐汝愚徐徐说道:“仲道气势太盛,便由你来做袭击主将,我与席将军都装作一般高手,潜到伊周武身侧,方有机会可乘。”

这条便道直直通往西城,每隔一段便有一队青州军将把守。徐汝愚心神一动,说道:“有了,仲道与席将军领人将其中一队青州军做掉,换上我们的人,并在前方不远处埋伏一队强弩手,吸引伊周武及其部将的视线。”

席道宁问道:“徐汝愚欲与何往?”

徐汝愚说道:“我再探一下西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故。”

徐汝愚与张、席二人分开,将气息溶入苍茫的古木中,在西城各处潜行。西城乃是贫户居处,住房多为简易木棚,经历无雨之冬,干燥的很,数处火起,借着风势,瞬时将整座西城卷入一片火海之中。

棚屋烧得旺也烧得快,此时火势亦渐渐熄灭,只有几处余火乃在徒劳舔噬着汹涌的夜色。寒风习习,焦黑的灰烬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肆意打着卷儿,复又扑头盖面的吹来。

徐汝愚懒得将飞灰荡开,任其迷眼蒙面的覆来,一阵风过,他身上密密蒙上一层黑灰,似从火场中走出一般。遍地都是猫狗挣扎变形的焦尸,也有不及逃生葬身火海的人,烧成焦炭的尸体倒伏在门槛上、长街上的,辨不出男女,给人狰狞可饰的森然感觉。

这时,东城十余处同时腾起冲天的火焰。徐汝愚陡然一惊,方省得卫宗微领着人在东城放火呢,心中不由担心他未必照自己吩咐的那般只烧伊族的家产。

忽然前方异声响起,衣袂带动风声,十数人来速甚疾。徐汝愚刚刚黯然神伤,一时失魂落魄,未能及时发觉异常,待要避开,十余人已现到眼前。

一人翻手一戟刺来,一人在后疾呼:“景澄住手。”

徐汝愚见邵如嫣、叶翩鸿赫然在那群人中,心想:伊周武、荀达要寻的人都在这里了。

许景澄闻声收住短戟,顾首看向一名儒士,说道:“邵先生,他可能泄了我们行踪。”

邵先生走到前列,年愈不惑,微须白面,裹着儒士头巾,双眸湛然如潭渊深不可测,俯仰间丰神英姿飘逸若迎风临渊,然予人遗世而立之感,难掩其落寞萧索神情。徐汝愚暗道:果真是邵叔叔。

邵海堂执住许景澄的手,道:“这场大火不知牵连多少无辜人的性命,这位兄弟劫后余生,乃是上天怜悯他,我们就不要再逆天行事了。”

徐汝愚心想他们见自己满头满面的飞灰,只当自己是火海余生的贫民。

许景澄甩开邵海堂的手,恨恨说道:“这贼老天何曾怜悯世人,先生的周全事关我襄樊会数万兄弟的生路,若因一时之仁生出是非,让我如何跟各位当家交待?”

徐汝愚哈哈一笑,目光越过许景澄,与邵海堂的目光接在一处,彼此感觉至对方清澈如若深潭一般的眼神,深邃而澄净、生机盎然、仿若相识良久。

徐汝愚抹去脸上蒙尘,露出真容,对许景澄锁来的杀机夷然无惧,坦然面对众人的环视。

邵如嫣惊道:“是你。”

叶翩鸿说道:“他是那日拘住如嫣之人。”

许景澄说道:“你到底是谁?”

邵海堂超过许景澄,来到徐汝愚的面前,问道:“东海来客,兴化故人?”

徐汝愚长揖及地,咽声说道:“灞阳罹难,父亲让我忘去仇恨,我现名汝愚。”短短数语,便将因何隐去身世的缘由说于邵海堂听。

邵海堂搂过他的肩头说道:“东海事传来,我便隐约猜到,去信让寇子蟾亲去宛陵一探究竟,你业已离开宛陵。”

徐汝愚说道:“详情容汝愚日后再禀,沂州军不时就会进入西城收索。”

邵海堂执过许景澄的手,将他拉到徐汝愚的面前,说道:“这是我襄樊会第一勇将许景澄。”又为许景澄介绍徐汝愚说道:“他就是青凤将军徐汝愚。”

众人莫不闻言变色,当今天下两处最为热闹,一是晋阳霍家侵袭荆郡各世家,一是青州、白石、普济三家联合入侵东海。

荆郡临近南平,新朝当初为防止元家从南平重新崛起,将数十位有功之臣封居于荆楚大地上,然而这股在荆楚大地新兴的势力与原有世家矛盾重重,被元家分化利用,互相征伐不休,在南平政权的精妙控制之下,没有一家能够一枝独秀,崛起于荆楚大地,势大者不过一邑,势弱者仅有一坞,故外人多称荆楚各世家家主为“坞主”,霍家以一郡之力入侵分散的各家坞堡,自是兵戈所指,无往不利。直至月前,荆南近一百家坞主缔盟,而霍家占领荆北各处分兵太多,才延缓了霍家军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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