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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511)

刘昭禹说道:“丁勉臣已出青丘山……”

陈预轻拍刘昭禹的肩膀,说道:“这四万将士,我就托付给你,梅立亭与万嵘互相牵制,东面应有空隙,昭禹也不要在龙游逗留,去益阳吧。”

益阳在新姿东北二百里,然而从青池前往益阳的路途被堵,只得从龙游绕道。

刘昭禹见陈预眼里神色坚定,情知他已下决心,说不动他,暗道:徐汝愚或许会念故人之情,不伤他性命,可以陈预怎受得了屈辱?想到这里,黯然失色,也不言语。

长叔寂说道:“我也留下,未免没有突围的机会。”

陈预淡淡一笑,南营兵力有限,要牵制住江宁在白石北部的大部分兵力已是相当困难,还谈什么突围。

……

徐汝愚领兵渡下阿溪时,张季道便着手攻打海陵城,欲吸引江宁在江水北岸的兵力。张季道所率兵马虽然雄健,却无攻利器,这几日只是将海陵团团围困,伐来巨木制造攻城器械,攻城事宜准备停当,却传来枋山主营被袭的消息。

席道宁心里奇怪:陈预行事谨慎,怎会让徐汝愚轻易将主营烧了?奈何战报所述不详,怎会也想不通其中的详细情形。

张季道在营帐内踱着步子,心绪不定。主营被烧之后,陈预将北营与青池兵马交于刘昭禹节制,他与长叔寂率领南营兵马牵制白石境内的江宁兵马。在他人眼里,无论陈预能不能顺利脱身,这东海郡都督都没脸再做了。

张季道却觉得这事里透着蹊跷,陈预虽然被迫撤军,但是主力未损,只是将白石全境让给江宁。徐汝愚志止于此?

“这事有些诡异?”

见卫叔微这么说,张季道也无端的一惊,抬起头,望着卫叔微,说道:“叔微也以为江宁别有所图?”

卫叔微拧起眉头,说道:“想不明白,江宁在龙游附近只有两万中垒军,还要防备着万嵘将军,无法阻止刘昭禹率领主力撤出白石。”

“徐汝愚为什么要助我?”

听了张季道的轻言,卫叔微蓦的一惊:关键就在此处。

席道宁暗道:江宁与东海间隙颇深,不仅是徐汝愚对东海有野心:呼兰入侵幽冀,东海趁火打劫,攻青州彭城,致使幽冀局势大坏。想来徐汝愚不会看不透东海攻打彭城一事,实是张季道出力甚多。东海分成两系,张季道渐占上风,徐汝愚打击陈预,却方便张季道进一步控制东海,殊无道理。

……

马蹄历历,许景澄抬头望去,视野远处,数十匹骏马踏着残雪而来。

应荇紧走过来,剑铗提在手里,双眸间有些兴奋。

中垒军越过小扬河进入龙游以西的地域,许景澄与两万多流民就滞留在龙游西境,不能继续往东移动,对白石北境的战况知之甚详。

陈预北营让徐汝愚奇袭烧毁,那北营、南营、青池借枋山地势团抱起来的天然防御阵形就溃散无形了。刘昭禹率领四万主力于第二天清晨离开清池,往东撤退。陈预与长叔寂则率领东海南营牵制江宁诸军。由于枋山长谷仍在陈预手中,江宁在枋山前北均给牵制住相当的兵力。徐濯非率领所部兵马与丁勉臣所部在青丘山汇合之后,并且往南参与合围,而是在张仲道的率领下径直往新姿而去。张续、许昭容率领两万青卫军离开定远境内,前往新姿与张仲道军汇合。刘昭禹率领东海主力撤出枋山的次日,樊文龙领兵攻陷青池,控制枋山长谷北面的口子。

只待攻陷新姿,四万精锐之师继续往东穿插,不单陈预所率领的南营兵马会被困在枋山南麓,龙游也将被分割在东海之外。枋山北营被毁,万嵘便动了撤出龙游的心思,此时不退,只是观望形势。

许景澄心想:万嵘退出龙游,曾益行也将紧接着放弃定远,却是被困在枋山南麓的陈预无路可逃。

卷二十三

第一章 荆北被困

应荇望着急驰过去的骏马,体内的血液差乎要沸腾似的,说道:“徐汝愚领兵渡过下阿溪没几日,东海就败了。”

许景澄望了跃跃欲试的应荇一眼,想到自己少年时也热衷于打杀之事,全无畏惧,轻叹一声,正要说什么,身后响起脚步声,无需回头,已知是纨儿的父亲应明俞来到身后。

应明俞年逾五旬,长须及颔,面容清矍,目光炯然,一袭青袍,却有几分飘逸之姿,走到许景澄的身侧,望着蹄踏残雪的奔马,说道:“陈预却是败得稀里糊涂。”

许景澄微微一笑,说道:“当年我与徐汝愚在溧水相争,打眼没瞧得起他过……”说到这里,又轻笑了两声,“潜龙藏渊,莫不能揣测也,陈预如此败了,我倒不觉得意外。”

“景澄以为徐汝愚人杰哉,枭雄哉?”

许景澄微微一怔,侧首望了应明俞一眼,视野远处,妻子应纨儿正抱着幼子向这边走来,想必也让适才经过的数十骑奔马惊动了。许景澄眼里透出一丝迷惘,说道:“我这些年来多读史,大凶以仁义为面目者尤多,即便徐汝愚一心为民,然而执着己念而害天下者,也史不绝书。人杰者、枭雄者,哪里是那么容易分辨出来的?”

“且不论徐汝愚人杰、枭雄,其意在天下,已是定论。天下四分,我倒更愿意徐汝愚来坐天下。”

许景澄却让妻子的话一惊,拧过头来,问道:“纨儿为何会说这番话?”

应纨儿说道:“大哥与父亲关注徐汝愚的品性,心里却有出仕的念头?”

应明俞轻咳一声,说道:“纨儿为女中豪杰,为父多有不及。”

许景澄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否认。

应纨儿望了许景澄,眼里流露出脉脉深情,说道:“大哥光明磊落,当知有可为有可不为。徐汝愚为江宁之主,问其品性,需观江宁政事,大哥以为江宁诸政中,有什么大错处?”

许景澄与应明俞相视一笑,没有答话。

应纨儿说道:“呼兰蹄残北地,徐汝愚不思联络各家,共御外侮,反而兴兵东海,大哥视之为大错?”

许景澄说道:“相比六十余年前的那次大入侵,此番异族祸事更为凶烈,徐汝愚为天下念,当与各家联起手来,共御外侮才是。”

应纨儿说道:“去年,呼兰入寇幽冀,东海兵在何处?”

许景澄一怔:呼兰入寇幽冀,张季道将东海精兵围彭城,致使青州兵不能援幽冀。

应纨儿将怀中幼儿递给应荇,一边蹲下,一边说道:“这战打得蹊跷,大哥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吗?”

许景澄俯身下望,却见应纨儿拿她那纤柔玉指在一堆残雪上纵横画着,顷刻间,残雪上现出一副东海郡地形图。

应纨儿手落在益阳城的位置上,说道:“刘昭禹率领东海主力没敢避入龙游,而是去了益阳,大哥知道他是为了那般?”

许景澄说道:“张仲道率领江宁四万精锐围攻新姿,新姿若是失陷,龙游也有被围困的可能,不单刘昭禹不敢避入龙游城中,只怕万嵘也正在考虑早日逃离此地。”

应纨儿说道:“江宁攻陷新姿,万嵘必弃城而走,除了往东与张季道汇合之外,万嵘没有别的退路可以选择。江宁攻陷新姿,大哥以为定远的曾益行会有什么反应?”

“弃定远,走避毗陵。啊……”

许景澄讶然大惊,曾益行兵退毗陵、刘昭禹进益阳,将控制东海郡中部的毗陵、泰如两府,而张季道与万嵘的两部兵马则在泰如南境。

张季道苦心经营仪兴府,进而谋取东海营军的兵权,不可谓不成功。若是领兵滞留在东海南境,远离经营多年的仪兴府,形势却大不妙。

“徐汝愚大动干戈,用意却在这里?”许景澄眼里疑惑更深,“陈预被围枋山东南,这个结如何解?”

“我们能看到徐汝愚兴兵之意在阻止张季道谋取东海,因为我们是局外之人,局外人眼明也。此时却又看不分明了,纨儿愚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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