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山河英雄志(459)

李公麟心知来人不欲泄露身份,揖身行礼,便侧身吩咐老仆:“去请夫人治一桌酒席送到园子里来。”引着四人到后庭亭中坐下。

老仆跟随李公麟近二十载,心知李公麟历经数度浮沉,一颗心已经炼得宠辱不惊,只是看着眼前这位穿着青衫的年青人走进来,也禁不住有些慌乱,老仆临去之时,又瞥了青衫人一眼,只觉平常得很,倒是身边的三人,让人入目难忘,中间的女子脸掩在青纱之下,却掩不去眉眼之前的明媚气息。

酒席之事,自有下人操办,老爷点明让夫人去办,想必来人非同小可。李公麟从未想到徐汝愚会造访私宅,一时间有些慌乱;老仆自然也更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相当平常的人便是江宁之主徐汝愚。

李公麟一时猜不出徐汝愚的来意,但是徐汝愚有事不将自己召去青凤府,而是私服造访府上,自是莫大的荣耀。李公麟心里揣测不出徐汝愚的来意,又怕夫人不得要领将酒席办砸。李公麟也知徐汝愚生性节省,臣属若能用寻常菜肴,更能合他的心意。

在亭中坐下,李公麟又重新与徐汝愚、赵景云、樊文龙一一见礼,转脸望向脸蒙青纱的女子,见她少女装扮,眉眼美如明月,手上捧着的画卷似是昨日新献进内府的。李公麟微微一怔,长揖相拜,说道:“公麟见过邵姑娘。”

邵如嫣摘下蒙面薄纱,敛身回礼,笑道:“你是江宁的将军,如嫣可担不起你的礼。”却不问李公麟如何猜知她的身份。

李公麟是宿卫军校尉,将职与赵景云、樊文龙相同,在江宁算是手握实权的人物,邵如嫣却只是区区一名司习女吏,没有品阶。

李公麟说道:“邵姑娘有脱尘之姿,受我这样凡夫俗子的礼,再是应当不过的。”

徐汝愚说道:“我见过公麟那副丹青,丹青上的巫青衣尚没有点上瞳睛,我与如嫣过来,便是烦请公麟添上。想来此画完成,必成传世之作。”

李公麟叹道:“人之瞳睛最是动人处,公麟自觉画艺浅薄,此时实没有提笔的勇气。”斜眼窥着邵如嫣绝世容姿,又惶恐落在徐汝愚眼里让他觉得十分失礼。

邵如嫣毫不介意,将画卷展于石桌之上,微风轻拂,画纸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欲踏出画卷之外。

徐汝愚说道:“公麟昨日在司马衙述职时,略有落魄之失,我听凌天这么说,暗想公麟心里或许惦记这副未完丹青,今日遂送归公麟。”

“公麟岂敢收回送出之物?”

徐汝愚微微一笑,说道:“那待公麟将眼睛点上再送给我也可。”

李公麟见徐汝愚突然造访竟是为了让自己完成这副丹青,不解其中深意,巫青衣人在江宁,徐汝愚欲识其容,自可将她邀进府中一聚,实无需费这种周折。莫不是不能明目张胆将巫青衣留在江宁,却又贪慕她绝世之姿,遂请自己画下她的容颜,系一分想念于其上?李公麟不敢深想下去,小声说道:“公麟述职江宁,只作三五日的停留,想在三五日间完成此作,略有仓促?”

徐汝愚说道:“我给你签一封军令,你在江宁多住几日就是。”

李公麟倒不觉有何不妥,即便徐汝愚将巫青衣强行扣压在江宁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英雄怜色,天下英雄如徐汝愚者又有几人?

徐汝愚留在李公麟府上用过午宴才离去,邵如嫣推说要向李公麟请教画技,留在李公麟府上。李公麟欲完成画作,势必会请巫青衣做客府上,邵如嫣留在李公麟府上,不过想要与巫青衣见上一面。徐汝愚知道她的心思,自然顺她心意,与樊文龙悄然返回青凤府。

邵海棠、江凌天、许伯英、张仲道、屠文雍等人早就候在府上,徐汝愚迎上去笑道:“我与文龙在李公麟府上用过午饭,宾主交谈甚欢,倒忘了堂议的时间,邵先生等了许久?”

邵海棠说道:“也无多久。”

方肃却道:“我们午时就聚在这里,幼黎见我们可怜,请我们过去用过午宴,不然还饿着肚皮呢。”

徐汝愚见邵海棠的目光在寻邵如嫣,笑道:“如嫣留在李公麟府上学画,大概入夜才能回来。”

邵海棠说道:“如嫣会对丹青感兴趣?此时学来,只是徒耗时间,进了内府,还是这般骄纵。”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未往深处想。

江宁政事悉数委于政事堂,梅铁蕊、宜观远、沈德潜三人分领政事堂左丞及左右都事,议不能决的政务才会报至徐汝愚处。徐汝愚致力于军事,日常在身边行走的多是长史府与司马衙的官员。

堂议之时,邵海棠等人并未提及巫青衣之事,徐汝愚却知邵海棠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

正如徐汝愚从不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一样,邵海棠也非轻易放弃自己主张之人。当然徐汝愚若是最终仍要坚持己见,邵海棠也会极力维护他的威严。

邵海棠行事务实,让人感觉冰冷坚硬,然而江宁将领官佐俱知晓,江宁诸公如梅铁蕊、宜观远、寇子蟾、许伯英、方肃、江凌天、张仲道等人,惟一不可或缺之人便是邵海棠。徐汝愚聪慧而器质,作为雄踞一方的霸主,其性格之中惟一可认为是缺陷的大概就是他缺乏坚硬冰冷的一面。邵海棠处世圆滑,骨子里却相当顽固,务实之极近乎残酷。当年他效力于襄樊会时,算计徐行、徐汝愚,心里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溧水对峙时期,邵海棠对襄樊会彻底失望,转而辅佐徐汝愚,一样不遗余力的算计许景澄,直至将许景澄从新安城逼走,日后为削弱百夷系势力,手段更是冰冷强硬。

却是因为有邵海棠的存生,江宁少去许多麻烦。江宁官员将领对徐汝愚崇慕之情多过敬畏,对邵海棠却多有畏惧之心。

除了肖乌野所统领的宿卫军在芜州休整之外,凤陵行营主力都集结到清江东北部,从崇义、新安等地向北面的湖州境内推进。祝连枝死后,祝氏一分为三,祝同山率部投降,祝氏只剩下祝白衍、祝昆达两部。祝连枝于惠山之巅遭徐汝愚伏击,死于返回吴州的途中,因为祝连枝的蹊跷死亡,祝白衍与祝昆达断然绝裂,原吴州府四邑城池,祝白衍与祝昆达各占其二,祝白衍占据临江、吴州,号称拥兵五万,然而善战之精锐不过两万余众。祝昆达占据兰陵、湖州,拥有精锐战力将近三万。

祝昆达数度遣使江宁议和,在祝同山降后,祝昆达更是频繁遣使和议,无奈徐汝愚置之不理,新安方面的军事部署亦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相比祝昆达,祝白衍则要轻松许多,吴州、临江位于震泽湖东北,南有湖州、余杭等人与江宁隔开,北面则辽阔的江水。江宁欲夺吴州,势必要先攻下湖州、余杭等地不可。江宁当然也可以从雍扬、静海出兵,利用水营战舰渡过江水进入吴州境内,只是靖海诸战之中,雍扬、甘棠水营伤亡甚巨,战后,撤消甘棠水营编制,将甘棠水营的残部及一部分雍扬水营的战力编入乌湖水营,远赴青州东北海域之中的乌湖岛。靖海诸战之前,雍扬水营是翼虎军最强大的一部,此时却是最弱的一部,战力勉强恢复到一万众。

江宁在江水北岸的白石、雍扬等地驻有青卫军、中垒军及五校军一部共七万众,然而这七万战力是江宁用来防备来自东海的威胁。江宁与宛陵关系紧张之后,陈预在龙游、安宜囤积八万之多兵马。即使在江宁将一部分兵力从翠屏山北麓、广陵南调之后,陈预还是不断的增加南线的驻军,江宁与宛陵之间的矛盾几乎再没有缓和的可能。

由此可见,江宁调动江水北岸军队利用雍扬水营战舰渡江作战的可能性极微。

对于陈预在龙游不断增加驻军,江宁方面也不无忧虑。陈预本意乃是借着江宁的威胁来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压制旁系将领对其统治地位的威胁,短短数月之间,南线驻军由三万猛增至十万。

上一篇:枭臣 下一篇:重生之腓特烈威廉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