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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442)

越郡一年变化之巨,便是现在想来也难以相信,秦钟树却说这些变故都是出自徐汝愚谋略,旁听者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名腰间悬笛,穿着男装的女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徐汝愚终是肉身,谋算焉能及此?”

秦钟树冷哼一声:“徐汝愚虽不能面面俱到,却能识势造势。若论天下谋主,徐汝愚若认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那女子说道:“仅是这么一句评语,未免太过武断。”

秦钟树早看她女儿身份,也有心折服她,说道:“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此上屋抽梯之计也,徐汝愚取其半计,用在容雁门身上。容雁门西略蜀地,徐汝愚有能力却不做丝毫干涉,乃是假之以便;徐汝愚全力发动靖海诸战以及义安之战,造成无暇西顾的假象,甚至不惜抽身北上汾郡、幽冀,以示对越郡暂无野心,此来种种,无非唆使容雁门安心图谋蜀地,乃是唆之使前,此半计,可谓为纵敌上屋。”

女子听秦钟树说得形象,禁不住微微一笑,微露出晶莹皓齿。

秦钟树越发得意,说道:“纵敌上屋之计中仍有树上开花之计,树上开花之精髓乃是借局布势,力小势大也。徐汝愚借南平西略蜀地之局布势,将东南所有的势力都绕到里面脱不开身。南平窥视一侧,东南势力惟有联合起来对抗南平,徐汝愚也当真相信祝氏、樊氏、易氏、陈氏等家在联合之必需下,不会生出觊觎江宁之心,江宁遂能集中全力发动靖海诸战与义安之战,解决境内遗患。而义安之战,又是为江宁养兵练兵之战,义安战事结束,江宁陡然增加近五万精锐兵力,这又是任谁都想不到的。南平大军西进,东南联合之势崩解,徐汝愚断然发动惠山之战,祝连枝即使不在惠山之中丧命,祝氏分成东西两部的结局却无法更改,历阳之战注定会到来。”

曹散索性闭口不言,却是青年书生听了半天,心中存了疑问,此时乘隙问出来:“容雁门西侵蜀地,瞒过了所有人,徐汝愚又怎会在一年之前就知晓?徐汝愚有仁义之心,若能早一年得知容雁门觊觎蜀地,又怎会不通知巫、骆两家,就像当年挫败公良友琴图谋东海阴谋那样?”

秦钟树微微一怔,此前虽然大呼徐汝愚其名,言语间颇为放肆,并没有实质指责徐汝愚的地方,倒是此人这么一说,让秦钟树讷口无语,总不能说徐汝愚东海之义行不过欺世盗名之举。眼前这名汉子嘴角挂着冷笑,倒是十分期待自己说出大不敬的话来。

众人一时缄默,都不敢应青年书生的问话,忽然左边角落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容雁门用兵其利如刀,不加蜀地,便戮荆越,两难之间,诸位若是徐汝愚又该如何选择?敌之害大,因势利导不害己身,却也怨不徐汝愚。”

众人拧头望去,却见一名皓首老者缓缓站起身来,拾阶走下楼去。

曹散骇然失色,适才细细看过室内,并未看见老者坐在角落,却像凭空出现在那里,虽然看着老者扶着雕木扶手下去,心里却起不了此人存生的感觉。虚乃至无,大概他予人的存在感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面对如此一人,想要出手却无处可出,更不提去击败他。

心里萌生的那点杀意在老者空蒙没有一丝存在感的背影中涣散化无,曹散心知遇到武道臻至极致的人物,除非自己的修为能再提高一阶,否则在此等人物面前,连出手的勇气也没有。

秦钟树不觉老者有何异常,见此时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中有五六人脸色大变,自己心头一直存在的压迫之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却不知是因为老者的离去还是因为身边四五人脸色大变的缘故。

五人颓颜败色下了楼去,曹散脸微微抽搐着,过了片刻,才轻舒一口气,暗道:何必太执著?七名不明身份的高手只剩下女扮男装的女子与青年书生,虽然不知老者用了什么方法,但是曹散知道,离去的五人都是让老者警退的。

女子暗道:修为在陈师之上,只有三大宗师了,听他的口气,颇为维护江宁,难道是东陵道士傅缕尘?

第九章 历阳战事

陈昂一生授徒颇多,资质绝佳者不过二三子,方肃聪颖过人,体质却不利习武,陈子方也不过中人之质,两人的武道修为难有登顶之机,其余数子又多热衷名利,陈昂便选璇玑为传承弟子。只是惊神诀乃是一门极霸道的武学,不适女子修习,璇玑天赋虽高,至今却依旧未能窥得武道真正的堂奥。直至徐汝愚将丹息至极变化之术传授于她,才为她另辟一条新道。

徐汝愚幼年时大周天不通,本不能修习丹息术,偏偏无意习得霸道绝伦的惊神诀,几乎送掉性命,几经遭难,才突破先天限至,丹息术得以大成。徐汝愚习武不过十余载,但是对丹息术的理解已不弱于陈昂,在范阳城外,心生唳气,体内阳阴调和的丹息悉数转为阴性,瞬时的至阴之体激引天地间的至阳元息,引得天象异变。

惊神诀弑神一式所生雷光乃是体内的阴阳丹息相逐而生,其威力巨大已非肉身所能承受,若是以体内至阴丹息为引,与天地元息相合,此来所衍发的旷世奇招已不能算人世间的武学。

百年前,呼兰兵败,陈规统兵追亡逐北,直此阴山南麓。呼兰面临灭族之祸,天师褚师端临阵引发山河一刀斩,刀首奔出五彩巨龙之幻形,巨龙过处,肉身尽成飞灰。一招之下,三千精锐武士尸骸无存。陈规望着状如天神的褚师端,再无与之争战的勇气,引兵退回雁门山北。

褚师端一招奠定其武道第一人的地位,便是百年过去,人间世仍不能相忘。

贺兰容若在燕山南麓看到徐汝愚所引发的天地异象,才明白徐汝愚所创的旋拧丹息才是使天下武学更进一步的关键,也是百年来首次有人有可能真正的超越褚师端。

以徐汝愚之能尚不能真正使完全那式奇招,不然当时徐汝愚独立旷野,所引发的旷世奇招便只有他自己生生承受。

徐汝愚传授给璇玑的武道之中融会了止水心经的精妙,璇玑修习时日尚短,还未能突破原先的境界,五识却更加敏锐。璇玑随徐汝愚、方肃抵达静海便女扮男装四处游历去了。徐汝愚得子,璇玑闻得消息,心想陈师可能会去江宁祝贺,便动身前往江宁,途经宣城,见城里人议论秦钟树得祥楼论战之事,心生好奇,过来一看。

曹散做手势通知手下来缉拿秦钟树的瞬间,心里确是起了杀心。散发出的杀机稍纵即逝,却让璇玑心里一惊,忍不住“噫”的发出一声轻呼。却不料这一声轻呼,引起恁多的变故,想不到酒楼之中竟藏身一位宗师级的人物。

老者离去,璇玑心中的震撼却久久未消。

武道臻至巅峰者,无一不是一方势力的灵魂人物,若无机缘,这些人便是要相遇也没有可能,更不提相互间争个胜负。在璇玑心里想来,这些人物之间的排名无非是拥戴者越众呼声越高,排名越靠前。在她心中,陈昂已是武道极致的存生,像徐汝愚那般与陈师并肩齐驱之人在世间也是凤毛麟角,实难想象世间还真有超越陈师的存在。

楼中人修为越弱,心里的震撼便浅一分,秦钟树虽然无曹散、璇玑那般直解灵魂的震撼之感,却能明白走下楼去的老者是尘世间的奇人,怔怔想了一阵,只得有人不耐烦嚷嚷“等了许久了,今日怎么还不开始?”方才惊醒过来。

不需冯哥儿在一旁递眼色,秦钟树也早猜到曹散的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像以往那般肆意放言,未免太不识担举,向四周拱了拱手,说道:“江宁出动青凤骑,意在压制历阳军。想靖海诸战的温岭一役,一千青凤骑尽歼六千普济残寇,这出动的三千青凤骑的战力至少可抵得上一万精锐之师。早间与诸人说过,这列阵而战,计算的乃是接触面之间的战力,三千青凤骑可抵得上一万人来用,祝同山能同时用来抵挡青凤骑冲击的兵力也不过三千人,这列阵而战,历阳军已没有胜算。并且在历阳战场之上,历阳军的兵力本就稍弱于江宁军,祝同山已无可能列阵而战,这之后双方战法诡异变化之处太多,已非我能预测,再在此说战,岂非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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