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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404)

曾益行驻军三十里外,砺兵秣马,积极备战,忽闻广陵境内的中垒军、海陵境内的五校军俱在集结之中,并且子阳秋频繁出入江津城,曾益行生怕让江宁抄了后路,又得不到宛陵的确信,心里思量宛陵此时只怕也为江宁此举惊疑不定,坚持了五日,终于退到下阿溪的北岸。

这日夜里,月色尚好,星光迷人,张续让人将帐门掀开,独坐在营门旁握着一卷兵书借着月光研读。忽听帐外有惊咤警讯之声,瞬间感觉一道微弱若无的杀气直凌心头,若无惊咤警讯之声,以自己的修为定然无法察觉,霍然站起,向外望去,只有一地月光,别无他人,却是营外护卫先有觉察,先惊咤示警,这时已有六人迅疾持剑将张续护在当中。营外守卫又分出十多人向这边掠来,一个白色身影似从月华中化出一般凭空现在营前空地,六名剑士挥剑迎上欲击。张续认出梅映雪来,将剑士喝退,迎上前去,问道:“映雪姑娘怎有雅兴来试探我的中军帐?”

梅映雪嫣然一笑,转身望着营门,说道:“你家大人等着你传令放他进营。”

从这里居高望去,只见前营军士满当当的跪了一地,营门炬火映照,徐汝愚修长身影孑立营门之前,邵如嫣、樊文龙、君卓颜、楼庆之站在一侧。

张续欣喜吩咐左右,激声说道:“速通告全营,大人返回江宁。”也不及备马,直向山下的前营行去,至营门前,行军礼,扬声说道:“白石行营总管恭迎大人返回江宁。”

徐汝愚笑道:“本不想惊动你,适才发现一名高手窥视军营,文龙将其惊走,这才让映雪去试试你的中军护卫如何?”

大将之中,惟有张续的修为最弱,独行若遇高手,无自保之力。

张续说道:“续感怀不能言。”稍停片刻,复说道,“中军护卫都是演武堂内堂剑士,续的性命不容宵小窥视。”

徐汝愚说道:“子续今日也是行营总管,自可以择军中精锐组建五百亲卫营,卫护自身周全。”

卷十八

第一章 江宁叠烟

魏禺假节统制数军,却非出镇一方,虽然是策将军衔,却无权拥有自己的亲卫。江凌天、张仲道倒有权组建亲卫营,但是青凤将军府尚无亲卫军,府中的护卫都出自骑营,两人自然不敢居先,现在只有南闽行辕行营院总管梁宝拥有自己的亲卫营。

为了防止大将拥兵自重,亲卫营只许五百之数,逾制重罪。

张续说道:“续不敢居先。”

徐汝愚说道:“无妨,我此次回江宁便要组建青凤卫与青凤骑两军。”

青凤卫与青凤骑,尉潦必以卫将军衔独领一军,另外一军却不知是谁来统领,张续余光掠了樊文龙淡然的脸庞,敛容说道:“续谨受大人令。”

徐汝愚至翠屏山军营的消息,当夜传到下阿溪北岸的曾益行军营中,曾益行连夜拔营后撤三十里,在定远境内寻了一处险隘之处重新安营扎寨。

张续闻得消息,哈哈大笑,说道:“退避三舍,今日复见。”

一舍指三十里,此时曾益行新安营处距翠屏山北麓恰好九十里许。

徐汝愚在齐川初战便溃白石两万精兵,其后数战,又将白石精兵尽数驱出宛陵府,当时曾益行为齐川守将,熟知徐汝愚之能,徐汝愚毫无预兆的降临翠屏山北麓,怎么让他不心惊?

徐汝愚听了却无猎喜,只是笑笑,也不多加评论,在翠屏山停了一日,便继续前行。当年吴储带着徐汝愚与蒙亦等人在翠屏山分别,也在翠屏山停了一日,不过那时徐汝愚陷于昏迷之中,全无知觉。

出翠屏山便是江宁境内,张续派出五百健勇护卫,抵达镇宁时,子阳秋恰巧也从江津返回,路过镇宁,与徐汝愚等人一道乘水营战舰返回江宁。

抵达江宁之时,邵海棠、许伯英、江凌天、张仲道、梅铁蕊、宜观远、珏儿等人领着江宁大小官员将佐早就在桑泊湖南岸的水关处等候了半天。

徐汝愚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不见幼黎,想来身怀六甲,不良于行,珏儿风姿绰约的依立在那里,受离别苦,终日忧怀不解,人比离开时清瘦许多,徐汝愚与她目光相接良久,她的眼睑禁不住泛赤,泓然隐有目光。

望着人群的寇子蟾,屈指算来,已逾十载未曾谋面,徐汝愚站在船头,长揖而礼,却让水关上的众人忙不迭的回礼。

子阳秋临岸说道:“大人在镇宁等我,耽搁了一些时间,却让诸公久候了,都是子阳一人的罪过。”

徐汝愚说道:“夜宴时,代我向诸公谢罪即可,此时莫多言。”

张仲道说道:“我已不识酒味了,想你离开之后,挑明月楼我都不敢涉足,只是住得离那太近,整夜里听着里厢喧哗若沸,辗转难眠。”

众人皆笑。张仲道夺江宁之时,没有损一兵一卒,江宁城也没有损毁,这一年来,徐汝愚又全力经营江宁,江宁繁盛已非昔日能比,张仲道的府邸离江宁挑明月楼尚有数里之遥,听是听不真切的,惟有心里念酒,辗转难眠。

邵海棠一把牵过邵如嫣的手,脸上露出愠怒之色,脸色几经转折,已是无限怜爱之意,一句责备的话也没忍心说出口。俟近徐汝愚时,小声说道:“陈预遣刘昭禹昨天来到江宁……”

徐汝愚微微叹了一口气,暗道从此再无消停的时候,说道:“先府中再议。”领着众将官从水关入城,到了府中,便将众人撇在堂前,携着珏儿径向内宅走去。

走到内宅,叔孙方吾正站在玉蘅院的中庭里翘首相盼,见徐汝愚与珏儿携手进来,喜不自胜,说道:“凌天家的、仲道家的夫人都在里面陪着幼黎。”大室里用雪纺纱缦遮风,门庭洞开,雪白的纱缦飞出一角,在阳光里,有些眩眼睛。幼黎坐在凉榻之上,听见室外的话声,身子突的一僵,忽又身子绵绵生不出气力的依在凉榻之上,不觉眼角微红。

云娘、翠儿、宜听雪、江雨诺等女眷本来大室陪伴幼黎,见到此种情形,皆忍不住笑出声来,云娘说道:“我们还是退下去,莫不要让青凤将军下令驱赶我等,倒显得无趣。”说着,便从侧门退出去,也不与徐汝愚打照面。

幼黎双腮泛赤,低头无语,只觉撩开纱缦时的一道光映在自己身上,脸上却涨起一层红晕。双手轻拢着鼓起的肚子,不敢去看进屋来的徐汝愚。

徐汝愚昨夜在船上反复未能成眠,想到许多要说的话,临到见面,双目相接,已是销魂,那些话都堵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口,再想说都忘了干干净净,坐了下来,才慢慢道出分别后的离情愁绪。

叔孙方吾走了三遭,终是迈入室内,说道:“不如让诸公先回宅里去?”

徐汝愚抬头见日光西斜,金色的光华透过纱缦映在水磨石铺的地面上,好像水光一般温泽,讶道:“未觉自己有如此絮叨之时,怕是诸公在堂前等得不耐烦了。”对叔孙方吾说道,“叔孙叔,你先去前院,幼黎的妆乱,待些时候,我们三人一起来。”

幼黎本不愿此刻见人,心里实不愿与汝愚再有片刻分开,冶妆盛服,与汝愚、珏儿一道向前院走去。众人却不在政事堂中,也寻不到叔孙方吾,问堂前小校,却说江雨诺将众人都拉去挑明月楼。徐汝愚笑道:“当有仲道居中帮衬。”让人准备车辆,让幼黎、珏儿居车中,将布缦放下,徐汝愚亲手执辔,让那名小校换了便服在前面引路,赶着马车出了长街,往挑明月楼而去。

去年离开江宁时,只听说雨诺要来江宁贩酒,楼未建成,也不知详细。行至挑明月楼下,不禁吃了一惊,见此楼依照雍扬旧楼观貌建在鸡鸣山的北坡上,地势本来就高,加上四层高楼从山腰间挑出,一抹蕴紫流霭横在高楼之后。这本来是一处静知酒味的去处,此时高楼上来灯火如昼,人声鼎沸,一条两骑并乘的青石阶从山下延伸到高楼前门,楼前山坪铺满长案,觥筹交错,差乎江宁所有大小官员将佐都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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