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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313)

在商南时,尉潦与荀烛武有过数面之缘,深知他的才能便是徐汝愚也深有所忌。

尉潦笑道:“汾郡距此便是直道也有两千里之遥,荀家任荀烛武统领西略军侵入秦州郡,不过意味着内廷从此之后再也不为天下尊,为何你等都惊惶失措?”

屠文雍说道:“最初接到流民军团沿汾水南下的消息时,能看出其中玄机者不过二三人,惟有大人识出天下动乱将始于此。果真,内廷不为尊,肃川谷家五万大军西出陇西,沿着秦岭的南麓下天水、河池、顺政、汉川,将汉中府揽入彀中,之后又驱兵复夺秦州郡北地府平凉、安定两邑,从西面进逼西京府。内廷据有泾渭平原,不患天旱,却料不到荀、谷两家竟将境内的祸水引到秦州郡去。荀烛武的西略军尽是暴民,谷家的东侵兵马也是分毫粮草未带,俱从侵袭之地掠取。内廷虽有近十万兵马,但是除了在上邑抗御异族的两万边兵称得上精锐之外,其余战力平平,俱不是两边虎狼之师的对手,在荀、谷两军夹击之下,内廷只得退守西京府,北地、河东、汉川三府都被荀、谷两家分吞了。”

“准确说来,秦州三府应当是让荀烛武与谷家分了。司闻曹不是得到密报,呼兰出兵马邑,迫使荀家无法分兵掳夺荀烛武的兵权吗?这么看来,荀烛武与呼兰暗通曲款,实际上已从荀家独立出去了。”

屠文雍见尉潦说出这样的见解,微微一怔,说道:“你有这分见解,为何不直呈大人?”

“先生怎么会看不透,我去多什么嘴?”尉潦看着山下,自顾自的说道,“即使不与祝族决战,也可以先攻下湖州,将雍扬与清江真正连成一片再说。”

“大人的打算不是我能猜透的,或许大人以为微妙的局势更为有利。祝族早有戒备,攻夺历阳、湖州任意一地,代价均不会小。当真攻下湖州,将祝族势力分为两处,恐怕会使得南平的势力提前介入东南。”

尉潦听了屠文雍这话颇为不悦,在他心目中,徐汝愚算计天下哪会避过南平的势力?但是目前的形势似乎说明屠文雍的担忧更合理,一时无言,鼻腔冷冷一哼,望向别处。

屠文雍微微一笑,毫不介意。

司闻曹暂无主官,屠文雍以佐官领内外军情事宜,加司闻校尉衔,将职与尉潦相若,论及职权,还要重过尉潦。

屠文雍侧头见尉潦罕有的垂头凝思,笑道:“大人月前让我统计境内良马,靖安司前日将可充战骑的良马数报到我这里,你可有兴趣知道?”

尉潦眼前一亮,转头见屠文雍眼中诡笑,说道:“你家小子要成材还需我尽心调教,你想用这事拿捏我,做梦吧。”

尉潦涎脸将他的幼子收入门下,却不容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嘴。屠文雍露出苦笑,说道:“收罗南闽一郡,加上原襄樊会的良马,可充战骑的良马数不过五千余。邵先生改乘牛车,为文官表率,但是各部军中都要保留一定的战马,最后能集中起的战马不过三千余。”

清江骑营扩编至二千人,那在战场上就大有可为。

清江骑营成立三年以来,立功无数,但是只有三五百编制,无法用于攻坚,战功相比其他各部,就黯淡许多。

屠文雍看着尉潦嘴角上牵欲笑又极力克制的样子,心里暗笑,说道:“大人难道未曾与你提起过?那日大人特意将我与仲道将军一并唤去商议这事,仲道将军统领过威名郝郝的青凤精骑,说不定大人会让仲道将军兼领骑营。”

一句话正中痛处,尉潦脸色顿败,眼巴巴的看着屠文雍,见他脸上隐有得意色,心想:这厮说这话撩拨我,一定要我开口求他,先生性格宽和,但是打定的主意却少有人能劝改,虽然没有与我商量,或许先生早已有定谋了。但是一时也吃不准,倒不敢出言讥笑屠文雍。

屠文雍见尉潦忍住不开口求计,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能见你这样,也快我心意,告诉你吧。大人择将,惟才是举,你献上一篇《骑战策》,说不定能打动大人的心。”

尉潦戟指骂道:“你这人精,说到底,你还是要我欠你一回人情。罢了,罢了,求你一回就是。”

数年以来,尉潦对骑战所得自不在他人之下,但是要成文献策,却要文士相助润笔。尉潦还无幕僚,去求别人,别人一定不会为他在徐汝愚面前掩饰,绕过来还是得求屠文雍一回。

屠文雍笑道:“这几乘马车装的都是司闻曹的卷宗,司闻曹早期的工作都是许亭易、许伯英大人负责的,初有成效,这时一并归档青凤将军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都少不了掉层皮,我倒无谓,你的骑营统领怕是要飞了。”

尉潦浓眉一竖,说道:“你怎恁的怕事,祝族被夺了江宁,只有将牙和血吞进肚里,哪敢光天化日的来招惹我们。”虽然这么说着,终又派了两队游骑出去斥候。

翌日清晨,三百精骑拥着数乘马车抵达高淳的军营。

尉潦遥遥看见郑柯陪着一人策马立在一处坡地上向这边望来。

那人年约三十,身形壮硕,阔脸短髭,双目神光蕴敛,若秋水湛然,却无威凌之感。暗青长衫不束腰带随意垂下,在晨风中生飘逸之姿。

心中奇怪中垒策将军江凌天为何在江宁,不过不敢马虎,翻身下马,招呼与屠文雍一起迎上去。

尉潦最敬畏徐汝愚,脾气与张仲道最投合,而这俩人对江凌天最是敬重,并且尉潦与梁宝、即墨明昔、魏禺三人在雍扬时颇受他的照顾,武学也受到他不遗余力的提点。

尉潦不掩脸上惊喜,朗声说道:“江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江凌天笑道:“听说你这几年寻着人就要比试武学,清江上下除了汝愚与邵先生、蒙先生三人,别人都要避着你。”

屠文雍上前见礼,笑道:“让大人将他与仲道调到一处,如此一来,可免了别人头疼。”

江凌天定睛望着江凌天,说道:“听汝愚说你的武道极为凌厉,清江诸将中少有人能及,我过些日子就要去乐清赴任,之前倒想与你过过招,你去府中缴令后,明日到东城校场寻我。”

尉潦以前受过江凌天指点,但是他的武学在武陵山中剿猎奴队时突破瓶颈,与当初在雍扬时相距千里,此时能与他试招,自然见猎心喜,倒没想到别处去。

屠文雍心中明白:尉潦武勇,擅冲杀,是除张仲道之外最能将精骑冲杀战术发挥到极至的将领,张仲道统率最精锐的武卫军脱不开身,扩编的清江骑营除了尉潦倒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江凌天知晓详情,自然不忘提点他的武学,尉潦身置其中,才心生患得患失。

过了高淳的营地,上了通往江宁的驰道,午时便至江宁城中。

江宁乃江左形胜之地,虎踞龙蟠,但是祝族崛起越郡之后,与百夷、樊族相争不休,又受普济海匪之祸,并无遗力经营江宁。

江宁在越郡不过中等城邑,筑城于圣游山西南麓,圣游山又名紫金山,周围六十里,乃茅山余脉,高一百三十余丈,远眺土石呈绛色,晓日东升,霞光万道,层峦尽染,天地彤红,晚晴山峦又染紫霭。城堞东有桑泊湖。桑泊湖环湖三十里,与江水相通,南隔城垣,有覆舟山、鸡笼山相邻。

江宁城南临龙藏浦,龙藏浦穿凿方山,断长垅为渎,有二源,分出高淳、溧水两地,过江宁东南,分两支,一支绕南城墙而入江水,为外龙藏浦,一支由水关入城,曲折十里,复出江宁城,为内龙藏浦。

桑泊水由城北水关入江宁,与龙藏浦相通。

郑柯统三千武卫军驻在龙藏浦的源头高淳,除去筑城置堡,还修筑水埠,静海水营的战舰可直抵江宁的最南端。

张仲道率领武卫军袭得江宁之后,徐汝愚将在镇宁邑境内与许伯当军缠战的五千静海水营调入江宁,平日都在桑泊湖中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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