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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310)

尉潦瓮声说道:“先生说好就行。”

尉潦心想:谁人不知梁宝与你的关系?横眼看向一旁的子阳雅兰,暗道:何时让这个女子骑到头上去了。百夷军将接管溧水河谷的防卫,先生一向将清江骑营视亲卫,这次多半也会留在溧水河谷,那时整日矮她一头还得了。心中焦急,却不知找谁合计,回头望见屠文雍躲在众人后头,如开窍似的眼前一亮,慢下脚步向他挨过去。

许伯英说道:“南闽行辕院总理南闽三府四邑军政,将受青凤将军府辖制,组建青凤将军府才是当务之急。然而成立青凤将军府之后,两地政事堂则如何自处?”

徐汝愚说道:“政事堂议决政务,乃是良制,不可轻废。行辕分设行营、都事两院分署军政,行营院之行辕总管、诸军校尉、参军由青凤将军府出,都事院之左丞、都事、椽吏由政事堂出。”

如此一来,脉络清晰了然。

邵海棠稍稍落在后面,听了这话,暗道:汝愚真不想借机将大权都揽到手中?当着众人也无法开口相询,只得按在心中暂时不提。

南闽条陈中没有将东阳、青枫两县单列出来议论,清江政事堂的意见一目了然,子阳秋讪然站在后列,想要开口却苦无机会。他心中也知将青枫、翠狮、云乌、东阳、溧水五县划归一府治辖的阻力甚巨,徐汝愚也不是那么好相予的人。

即墨瑞平离开普济东礁岛,因为邵海棠的一封密信至今被滞留在雍扬,子阳秋得知魏禺此举并非出自徐汝愚授意,自然希望在这上面有缓和的地方。然而管见前日信中告之:徐汝愚接到魏禺率领静海水营出征普济的详细战报之后,一直不置可否,只是签署手令,令静海水营返回雍扬之后,受武卫将军张仲道节制,令诸人心中揣揣,摸不透徐汝愚的心思。

静海水营在魏禺的率领下,破袭普济经济、掳夺岛民。魏禺从雍扬征调普济民船运输岛民,海途风浪恶急,覆于海难的岛民多达两成,静海水营在破袭普济经济时,难免与当地岛民争执,因为此也造成大量岛民死伤。

静海水营扰袭普济,平民伤亡愈万,子阳秋哪会在此时提及徐汝愚的痛处,败了众人的兴致?索性落在众人后面,不言不语,心想:即墨明昔已回清江,与即墨瑞平相见,不过叙父子天伦,邵海棠也无法阻挡。

翌日,徐汝愚与清江众人乘着清江水营的战舰进入溧水水道,顺水而下,八月十七日战舰驶出台山进入溧水河谷,此时距徐汝愚上次离开清江已有年余。

秋水丰沛,出了台山,溧水水道陡然开阔,徐汝愚与许伯英并立甲板之上,向两岸望去,农舍、田庄尽收眼底,石阶从河堤下到水中,数名素衣村女挽着裤脚踩在河水中浣衣,见大舰行过,一齐直起身子向这边望来。

徐汝愚长舒一气,说道:“伯英还记得我们初入清江到这里迎接张继、张续兄弟下山时的情形?”

“怎会忘记?那时这处堤下还里一片废墟,大约方圆里许,残垣断瓦,随处可见,还有几缕茅草四处飞滚。”许伯英望着远处的集镇,徐汝愚一直统兵在外,这溧水河谷之中大大小小的改变大多有他的汗水,对眼前的怡情田园更有感慨,轻声说道,“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人间重逢盛世,足愿了。”

徐汝愚眸光落在远际天水间,白浪逐来,无尽无竭,风起云过,变化无端,说道:“乱必有治,就是不能在我手中实现,也有别的英杰在,只是千年来,治乱循环反复,无有止息之时,让人困惑。升平之世,数十年、至不多百年就又陷入乱世之中,令人生出无力之感。”

许伯英顾首望着徐汝愚略有迷茫的星眸,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身后脚步响起,徐汝愚不用回头,已知邵海棠来到身后,长舒一口气,说道:“普济在温岭城中尚有两万寇兵,每月消耗四万石粮食,公良友琴大概也会感到压力吧。”

邵海棠见徐汝愚止住与许伯英之间的话题转到温岭的敌情上来,心里暗叹,说道:“不止此数,温岭城的粮草现在只能从普济岛运来,海运消耗至少一倍,公良友琴每年至少要在温岭消耗百万石粮食,仅凭普济岛荒瘠的土地,每年余粮大概就是此数,若不能从越郡获得粮草,今年之内必会从温岭撤军。”

“祝、樊两族怕是很想给公良友琴提供粮食吧?”

许伯英轻笑起来,说道:“我诸军主力开赴南闽之时,祝、樊两族俱在交境集结重兵,若非果断将境内屯丁悉数转为现役开赴交境,祝樊两族的兵马就要越过境来了。”

“祝家大概很后悔启用历阳水营的战舰封锁清江水道吧,雍扬、清江只隔着祝族的吴州府,不是很远了。”

邵海棠微微一怔,说道:“除去新安城,只隔着江宁、湖州,祝族在吴州崛起,历来刻意经营吴州,而忽视江宁乃是江左形胜之地。”

新安城处清江东北,江宁城临江与宿邑相望,湖州东临震泽,位于新安、江宁两城中间偏西三十余里。

“三江既入,震泽底定”的震泽湖,震泽号称三万六千顷,为五湖之首,东山三面环抱,吴州鼋头渚烟波浩淼、气势雄伟,湖山宛如一条起伏的翠龙。

吴州亿万沃野俱是此湖造就,越郡大小水系莫不与之相通,清江府境内与之相通的最大水系就是苕江,苕江源出台山东北麓,与凤陵河汇合之后,向东曲折流趟,经余杭西野再次分开,一流注入钱江,一流向北,绕过平江邑,注入震泽湖。自从疏浚凤陵河道,清江水道就与震泽湖、钱江、吴江连接起来。

徐汝愚轻“咦”一声,说道:“祝族向来没什么气概,又与樊族、百夷争斗百年,那有什么余力去经营江宁,吴州府,吴州、丹阳、湖州、江宁、平江五邑哪一处不是膏土沃野、流金之地?落下祝族手中,每年饿殍不知凡几。”回过头,望着邵海棠,说道:“烦请邵先生给景澄写封信,景澄兄多有奇志,枯守荒城没了他的才华,我愿虚席以待,与他共襄盛事。”

此时距许景澄率领襄樊会六百残兵出任新安都府已有两年。

第二章 城下相知

许景澄舞了一阵戟,玄戟幽光,在清蒙蒙的晨光里撑开一团,隐约映着周遭的花草树石的暗影。忽的双戟交击,骤然发出一声清音,如凤鸣鹤唳,双戟如合一处,硕大暗影化作巨大戟形疾若星矢向月门袭去。

许照容猝不及防,屈指按在戟尖,两力相击,娇躯如箭离弦弹向半空,旋开暗劲,方徐徐落下,望着庭中积水,照见鬓发乱了,一缕青丝摞下来,伸手撩至耳际,方举步跨进中庭。许景澄正用丝帕轻拭蚩尤战戟。

天下使戟者不知凡几,惟容雁平自创的悲月惊鸿戟、与谷家落花戟、许氏蚩尤战戟并称世间三大戟术。

许照容说道:“邵军师与伯英先后致函,哥哥真的不予理会?”

许景澄眼帘上撩,未出一言,旋即垂下眼帘继续擦拭双戟。双戟对接左右互持旋拧,便成黑色巨戟,巨戟倏的探出,右手持戟尾,暗使旋力,戟首顿生幽芒。

许景澄将玄铁戟插入器械架中,说道:“徐汝愚要取新安不过易如反掌,恁的生这多事?”稍稍一顿,说道:“许家的蚩尤战戟不会为区区两封信函屈服的。”

“邵军师、伯英与我们系出同枝,怎会有相逼之意?”

“当年是谁将我逼出宣城的?”

“哥哥没有容人的气度,天下英杰不知凡几,哥哥为何偏要争这第一?”

“什么?”许景澄怒目回首,望着许照容带着忧愁的颜容,厉言转缓,说道:“时事至此,已容不得我辩解,徐汝愚能在三数年内崛起制霸东南,胜过我多矣。”说及最后一句,语气转弱近乎于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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