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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297)

洛山阳转身站起,向着坡下的泉州水营将士振臂呼道:“宗政荀达倒行逆施,行同匪类,上苍不仁,犹可诛之,何况宗政荀达乎?今日蒙青凤将军不弃,我等可以名录青焰军籍,替天行道。”

数千人嘶声响应,一阵阵声浪在坡谷间震荡。高地上的青焰军受到感染,也随之“青凤将军、青凤将军”的高呼起来。

回声震荡,郑梦淮说道:“似乎不完全是回声。”

洛山阳侧耳听去,隐约听到远处也是此起彼落的呼着“青凤将军”,心想:徐汝愚这么快就将泉州城控制住了,欣喜的说道:“是泉州城里的民众。”

徐汝愚微微一笑,从明昔接过缰强,踏着马镫翻身骑上青黑牡马,缓缓行到泉州水营阵列中。郑梦淮微微一怔,就领着近百名精卫追上徐汝愚。

泉州水营编制两万,一万驻泉州港,另外一万分别驻在凤竹、龙泉、莆田、义安四地,为了完全控制泉州水营,宗政芪与宗政荀达将水营将士的家眷悉数迁到泉州。

徐汝愚奔袭泉州得手,泉州水营就是不归附徐汝愚,也要远远离开徐汝愚的视野,免得水营将士临阵倒戈,就是这样,逃兵也是少不了的。

除了五千水营被击溃,其余五千水营将士悉数归附,以外还有三百余艘大小战船,以及完整的泉州港坞与数千名船坞船师工匠。

在徐汝愚心中,泉州今后将偏离中心战场,水营的规模维持在五千左右,足够管辖龙泉以南,义安以东的广阔海域,其他都会调到甘棠,加强甘棠水营的力量。

洛山阳新近归附,从他名下抽调兵力,势必生隙。徐汝愚安抚他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但是水营家眷都在泉州,被击溃的五千水军可以重新组织起来,只是如何开口从洛山阳名下抽调战舰,让徐汝愚感到十分为难。

十数艘大翼舰封锁泉州港,其他船上除了少数守船将士,其他水军一律驻到岸上。然而为了防止陡生变故,也为了表明对他的信任,徐汝愚让洛山阳留守泉州港营。

洛山阳说道:“大人奔袭泉州时,山阳尚不明详情,让小儿护着族人来到营中,既然大人返回,我便让小儿带着族人返回城中,希望大人不嫌麻烦。”顿了顿,说道:“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恩准。”

徐汝愚心想:我既然来到港营,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让你心中受堵,望了郑梦淮一眼,说道:“天时已晚,妇孺迁徙不便,待到明天不迟。至于你的不情之请,你先说来听听。”

“山阳替族人谢大关切。山阳当年受徐公教诲,才有今日成就,山阳希望小儿伯源也有我的幸运,让他随侍大人左右,得到大人的教诲,他日或有成就。”

徐汝愚望着卓立在角隅里的青年,穿着浅灰布衫,斜挂一柄长剑,左右手指节一般粗大,可知双手皆善用剑,骨健体沉,双目晶亮,一身修为在南闽青年一代中已属少见。

徐汝愚见他眼中光华欲敛,说道:“伯源修行正值紧要关头,不宜有太多烦务相扰,我的亲卫长不在身边,伯源暂时替我统御亲卫,待他日再重新授职。”

洛伯源上前长揖,说道:“伯源遵命。”语气却是极淡。

洛山阳眉头轻跳,当着徐汝愚又无法出口斥责,暗叹一声,终没有说什么。

郑梦淮看在眼底,心想:洛山阳有此佳儿,却不让他到南闽卫军积累军功,可想他父子相处并不融洽,却不知汝愚是一眼看出洛伯源淡漠的性子,还是体谅他的修行,如此安排。

徐汝愚却不在意,辞别洛山阳,与郑梦淮、洛伯源领着百余名精卫返回泉州城里。

东门早已闭合,赵景云正候在东门,忙打开城门迎接徐汝愚一行人,说道:“今夜总巡是班将军,明昔将军、屠文雍与泉州世家的家主都在郡王府里等着。”

泉州乃是南闽郡治所,家业不在泉州,势力庞大的世家必有要人在泉州担当官职或斥候消息。何族乃是莆田大族,何州出任龙岩邑都府,家主何炯义则出任泉州邑丞,在泉州城里势力也不弱。

徐汝愚想到郡王府里济济满堂,眉头都皱了起来,苦笑道:“要不要让他们编好队再去相见?”

赵景云笑道:“屠文雍刚刚过来时,两条眉毛已经攒到一处去了,大堂里等待接见的世家家主共一百六十七位,末将的父亲亦在其列,不过内堂相候只有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五人,明昔将军正在内堂相陪。”

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徐汝愚嘴里轻声咀嚼五人的名字,侧过头来问郑梦淮:“李公麟可是龙岩李家的人?”

第七章 招抚夜议

郑梦淮说道:“李公麟是李远迹的胞弟,擅左手剑,却不是左撇子,右手持画笔,擅人物、花鸟,徐公对他的《梅石溪凫图》甚为赞许,不过他画那幅画时只有十二岁。”

徐汝愚笑道:“李公麟使出右手剑必能吓人一跳,父亲跟我提起过,只说他是南闽的神童,还拿他的事勉励我。”

赵景云说道:“他现在画的山石峰峦,大斧劈皴、奇峭坚实,右手持器,当为丈戟、关刀之类的长器,不过他一直担任文官,亦无长器随身。”

郑梦淮心中对他有这样的见解,心里相当赞许,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向徐汝愚说道:“李公麟年青时名声太盛,与李光迹有隙,后入泉州为官,少有回龙泉的时候。讨逆招抚檄文今夜才会发往各地,龙泉只怕此时已得到消息,我们只当不知其中微妙,平常对待李公麟,汝愚真要怜惜李公麟之才,也要等到南闽局势稳定下来。”

徐汝愚笑而不语,侧头向洛伯源问道:“《西园雅集图》可是李公麟的作品?”

洛伯源点点头,心里奇怪:徐汝愚对李公麟的来历并不清楚,现在却说得出他的一幅不甚著名的作品。

徐汝愚笑道:“幼黎手头曾有幅临摹,不过让我不意间拨上了水渍,她眉头皱了好久。李公麟若真堪大用,我自不能屈他,不过我却要先向他求幅画。”

一路上,虽然郑梦淮对南闽世家都有说及,但是一路上,郑梦淮还是择些人着重说给他听,不一会儿就到了南闽郡王府。

徐汝愚站在长街上,抬头看着扁额上书两个斗大古篆:“闽王”。

宗政成为南闽第一世家是百年间的事,新朝创立,宗政芪率领南闽众世家遥尊内廷,册封为闽王,扁额上书的两个古篆还是高祖赐书。

徐汝愚轻轻说道:“摘了。”举步迈过及膝的铁木门槛,南闽百年荣光恍然在眼前流逝,父亲当年就在这座门槛的外面向当时的南闽郡王陈述平匪条陈,而娘亲则站在门槛的里面,好奇的打量父亲。

徐汝愚回过神来,看见庭下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一起朝他躬身行礼。

徐汝愚只觉乍舌,怔了半晌,回了半礼,算是对这些父执辈的敬意,稍停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诸公请到厅堂议事。”

将入内堂,徐汝愚停了下来,对郑梦淮说道:“郑公去将景云的父亲请入内堂。”

赵景云惶恐的说道:“赵族担不得。”

徐汝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跨入内堂。

赵族在南闽只能算三流的世家,若无赵景云的关系,大堂之上也无赵族的位置,徐汝愚让郑梦淮亲自去请父亲进内堂议事,让赵景云心里又惶恐又感激。

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数人跟在徐汝愚的身边,相互觑视良久,还是未能想起徐汝愚身侧的青年将领属于南闽哪一家,待郑梦淮领着赵景云的父亲进来,只有何炯义认出那人是泉州赵家家主赵宽。

赵宽年过五旬,鬓发已灰,冠发整饬,几无一根跳丝,及履绸衫如水下泄无有一丝折痕,可以看出他谨慎至微的性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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