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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251)

自林凤巨匪为祸南闽始,郑家便率领漳台的民众抵抗海匪,死于匪事的族中子弟不知凡知,在漳州地区的声望之隆,非其他世家可以比拟。

徐汝愚站在船首,回想父亲对其人的评价:其性烈,威武不能屈其志,富贵贫贱不能移其节。

徐行拒琉球匪事,在漳州龙岩邑修建滨海八堡,完善近海防御体系。若是当年将普济海匪也考虑进去,在漳台沿海也修筑坞堡群,漳台就不会是今日这番被迫放弃滨海台地平原迁民于内线的情形。

徐汝愚微微一笑,暗自说道:子承父业,这却是我逃不了的宿命,但愿我能还东南百姓一个升平世界,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海船过了弯道,眼前豁然开朗,两岸灰白的山石斜刺入水中,形成喇叭口形的长峡,在急弯处收到只有两百步,流水势如奔马。

过了急弯,帆力推动海船前行,郑苍生来到徐汝愚身边,指着前方不远的海匪说道:“我已派人洇水到北岸去了,让其他几个寨子派些人手过来,熬到他们精疲力竭,我们就一举攻上岸去。先生,你看此举可行不可行?”

选择盘旋曲折的羊肠山路,消耗体力更巨,走山溪谷又甩不掉后面缀尾而行的海船,海匪首次在漳台境内如此进退失据。

郑苍生时不时指挥海船逼入海匪的射程,却在海匪结阵完毕,驱船稍离河岸,海匪就在如此骚扰下,一个时辰沿着溪谷走不了五里路。

郑苍生意气飞扬,自他返回寨中率领寨丁抵抗海匪以来,从未有如此畅快的时刻。仅凭三十余名普通寨丁就吊住五倍于己的海匪,只待其他寨子的援兵赶过来,全歼这群海匪也有可能。

徐汝愚微微一笑,心想:漳台民风甚烈,在海匪数十年侵袭下,依旧不屈不饶,虽说艰苦之处非常人能够想象,但也形成极为朴素的民风。自己与众人相识不过半日,郑苍生却全然不当自己是外人。笑道:“只要能保证这群海匪不脱离这个区域,不妨多吊他们一些时间。”

己方乘舟行于水上,以逸待劳,能多吊一些时间自然更加有力,再过去就是台地平原,海匪若是脱离溪谷行进,仅凭船上三十多人也阻不住。郑苍生脸色不由又黯淡下来,拧过头去向北面张望,看其他寨子的援兵有没有赶到。

入夜前,终有一百二十兵寨丁过来汇合,将他们将上船,加上南岸的伏在暗处的寨丁,己方人数已不弱于海匪。

徐汝愚见郑苍生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虽然海匪已成疲兵,但是困兽犹斗,我们即使胜了,也剩不了多少人,这样的胜利不要也罢。”

郑苍生颓然问道:“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恳请先生教我们。”

莫念不禁也凑过来,看他有什么妙策没有。

徐汝愚想了想,说道:“继续吊住他们就是,船上暗留二十名弓箭手与二十名武士,其他人一律上岸与暗伏岸上的人汇合到一处,在陆上吊住海匪,另遣一些人在我们后面作疑兵。”

莫念笑道:“疑兵让郑庸去,这样海匪既不敢与我们决战,也不会轻易离开溪谷了。”掉头对郑庸说道:“你领着人潜行在后面就行。”

郑庸未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问道:“潜行怎么布疑兵?”

郑苍生明白过来,笑道:“你领兵潜行也瞒不过海匪,这样的疑兵更不着痕迹。”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徐汝愚看着这个二十刚出头的青年脸涨得通红,结舌讷言,一脸愤然,掉头看向岸边却掩不过眼中的泫然泪光,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可知你在船暗藏伏兵的用意?”

郑庸微微一怔,不自信的悄声回道:“先生料定他们会过河?”抬头去看徐汝愚的脸色,见徐汝愚眼中又喜鼓励他说下去的神色,飞快扫了别人一眼,继续说道:“海匪入侵主要集在龙岩南部地区或是漳台地区登陆,海匪不敢跟我们一战,自然会渡过大漳溪向北面寻找别的海匪,却不会越过数百里山路到龙岩南部去。先生是希望他们在过河的时候,我们突然发动攻击。”

郑苍生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道:“郑庸,你做军师倒是合格。”

当一百五十名寨丁聚集在海匪后方,郑庸领着十人在更后一些故布疑兵,海匪果然既未向后攻来,也没脱离溪谷。

郑苍生领着一百五十名寨丁缀在海匪后面里许外,徐汝愚、莫念等着十多人驾着海船紧缀在海匪身侧,船舱里还藏着三十多名武士。挑出船舷的十多支粗如手臂的松脂火把将远近河面照得通明。

海匪见摆脱缀尾的寨丁无望,于黎明时分终于决定强渡大漳溪向北面突围。五十人结成密集圆阵,防备郑苍生所率领的一百多名寨丁,其他一百人一齐跳入冰凉的河水中,向北岸洇渡。

莫念指挥海船冲入洇渡海匪中,海匪用兵器砍斫船身,但是海船结构坚固,若没有深厚丹力或是借助重器利刃,哪能伤得了船体?

被海船冲得乱作一团的海匪纷纷附上船体,准备爬上来夺船,但是海船船体甚高,船壁在海水浸了许多,生出滑苔,少数几个人能爬到船板上,却让暗藏的三十名寨丁一齐涌出来,用弓箭刀斧射杀砍杀了。

其时已近十一月中旬,南闽虽属南方,但是夜里水温也是极低,浸在冰凉溪水中的海匪见强渡北岸无望,纷纷返回南岸。此时郑苍生领着寨丁围过来,向溪谷里结成圆阵的五十名海匪攻去。

徐汝愚见郑苍生未等上岸的海匪自己冲散圆阵就发动攻势,知道以寨丁的战力去冲击密集圆阵,虽然拥有三倍的人手,伤亡自然少不了,指着那边,大声说道:“不要管水里的海匪,把船靠过去,用弓箭支援苍生他们。”说罢,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接过身边一人手中弓箭,引弦向岸上射去。未等船靠过去,十一支箭将十一名海匪射得滚落到冰凉的溪水里,身上的护甲与护盾根本济不了事。

莫念在徐汝愚身边看得暗暗心惊,且不说徐汝愚瞬间连发十一支箭毫无吃力感觉,只是船离那边尚有二百余步,寨丁所用的貊弓在一百步内才有穿透皮甲的威力。此时已能明白他的境界远非自己能够明白的,不过已顾不上考虑太多,徐汝愚的连射将密实的圆阵射出一个缺口,寨丁只见十数闪幽昧的光华掠来,十多名海匪就稀里哗啦的滚落到溪水里去,峙守于前的密集圆阵便告崩溃,人数本就占优的寨丁立时士气大振,口里大声喝斥势如猛虎的向前推进,刀枪加到海匪身上。

第十章 奔行于野

余下的海匪抵不住寨丁的攻势,一齐退到冰凉的河水里。

郑苍生这时才发现原来滚落到溪水的海匪原是被利箭贯穿,诧然向幽暗的河面望去,海船挑着风灯、点着松脂将周围十丈内的河面照得亮如明镜,徐汝愚持着弓箭注视着水面,防止海匪趁天黑顺水潜走,俊秀淡定的面容倒映在微微晃动的河面上。

郑苍生令十人一组的在溪岸上结阵,盯着站在冰冷的溪水里的海匪,几乎不用郑苍生喊降,海匪纷纷将兵器丢到岸上来,蹲到溪谷的卵石上,瑟瑟发抖。

海船退回到急弯处,用勾镶将流过去的海匪尸体勾上船,到天明清点人数,俘虏加上尸体共一百五十三人,没有一个海匪脱身出去。

郑苍紫从水里冒出头来,嘴唇冻得发紫,向着船上的郑苍生大声叫着:“这里没有,可能被冲到下面了。”

郑苍生挥了挥手,让苍紫他们上船来,心里盘算着还有十多柄兵器不可能寻着了,不由暗感可惜。徐汝愚饶有兴趣看着他心疼的样子,回头去看甲板上用绳子缚得结结实实的八十多名海匪俘虏,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徐汝愚引弓射匪时,溪岸这边看不清船上的情形,船上的人看不清岸上的情形,只有自己与莫念叔看出端倪,他的修为比家主尚要高上许多,若他真是从清江过来的,那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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