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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203)

许伯英闻之心神一动,想起一人,站起身来,揖礼问道:“嗜酒先生顾长淮?”

顾长淮哈哈一笑,望着袖儿说道:“袖儿始终偏帮着青焰军,想来是为了梁将军的缘故?”袖儿娇羞不理,用筷子醮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是又怎样?”

顾长淮又是大笑,撇头望了一眼萧逸之,才对许伯英说道:“嗜酒顾长淮,当不得先生二字。”

许伯英隐约猜得那青年儒生的身分,见他不起身相告,想是不愿让店里的旁人知道,说道:“许伯英欢迎诸位来清江。”

袖儿冷冷说道:“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好像没有必要一起欢迎了。”

许伯英微微一愣,早听说过袖儿的性子,也无法与她介意,只是水如影的事,太过敏感,徐汝愚人在抚州,谁也无法替他在这事上做主。

徐汝愚与幼黎成婚近两年,也未有子嗣,这纳妾之事在世人眼中却是极正常不过的,奈何徐汝愚对幼黎用情之专,就是珏儿也不纳入房中。众人在私下里议论,却不敢当面提议他纳妾。

此时水如影现身清江府,那两年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又会沸沸扬扬,夫人心中还是什么滋味。江幼黎是花舫琴艺,水如影也是花舫琴艺,这传出去对徐汝愚的声望有损。许伯英有心不认,却被心思敏锐的袖儿一眼看穿。

水如影脸色瞬间煞白,那双流波的双眸立时黯然下来,见之尤怜。

许伯英苦笑不已,向袖儿说道:“梁宝正在离此不远的军中,我想传书让他星夜来迎,不是比我更恰当?”

“哪用他来接?我们只是途经这里。”

许伯英心想:算是把她得罪了,以水如影的傲气定然落不下脸在宣城上岸,但愿梁宝莫要怪我。

翌日,水如影与珏儿所雇的客船随着商船船队向宣城而去,袖儿心中后悔:他不认就不认好了,如今若在宣城上岸只会叫他小瞧了,可惜又见不着梁宝。水如影昨日起就没有过笑脸,只握着一卷书,一夜枯坐,也没翻过几页,脸色又苍白了许多。

江边乱石垒积,枯黄的江苇给江风吹折不少,杂中的新苇初生,新绿点点。快到洪江口的时候,看见数百名军士在西岸的缓坡上休憩,许多人身上挂着血迹,想是刚刚激战回来。都闻听徐汝愚治军之勇之强,众人都上了甲板去看江边的甲士。

梁宝将皮甲卸下,置在一旁的江石上,挽起袖子,将右臂浸到沁凉的江水中,将血迹洗掉。船队缓缓驶来,梁宝望一眼,见是江津私商组成的船队,知道这样的船队最容易给各家势力的眼线渗透进去,站起身来,传令让休整的将士离开江边,避开船队的视线。

风帆鼓起,眨眼工夫船队驶到眼前,长长的水痕划开浪涛相簇的江面。梁宝粗粗看了一眼,点过红褐色的江石纵身上岸,攀上江堤之际,只觉耳边风声骤聚,有物袭来。侧头避过,倏地探出手去,夹住刚过眼角的那枚铜钱。

单凭腕力能将铜钱射出百步,那人修为当是不弱。梁宝眉头轻皱,转过身去,去寻那人。身边的精卫也发现异常,拔出兵器将梁宝护在当中,神情肃漠的注视着船队,一人掏出牛角吹号,准备向附近巡逻的战舰示警。

梁宝挥手一拦,说道:“铜钱没什么力道,不似恶意,让船队靠过来。”目光却一直在长达四五十丈船队上逡巡不休。

袖儿拉着水如影从船工背后站出来,嘴角撅起,心想:非要站出来才认得我,见梁宝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嗤嗤的笑个不休,说道:“他这样子倒也没变。”却见梁宝浑身一震,缓过神似的挥手示意让船队照常离去,袖儿脸色瞬然变得铁青,只想:这死人终是在宣城有了新的相好,怪不得许伯英昨日假装不识。只觉眼前一暗,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不休,身影变得模糊的梁宝在江堤上传音过来,到耳边却只有嗡嗡的鸣响,听不清是什么。

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暗吁了几口气,心中抑郁越发沉闷,止不住喘了起来。

“怎么了?”水如影这才看出袖儿的异常。

袖儿双目噙泪,紧咬下唇,一言不语的向舱里走去。水如影安慰许久,问出原缘,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扑哧”的笑喷出来,说道:“整日里见你不把梁宝当回事,现在为何又这么伤心?”

“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你没有听清楚梁宝说的话?”

袖儿泪痕挂在脸上,楚楚可怜的说道:“他挥手让我们走,能有什么话说?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听真切。”

水如影叹道:“情不知所起何处,一往而深。他军务在身,不便相见,让我们在宣城等他回去。”

“他果真这么说?”袖儿蓦然抓紧水如影的手臂,随即腆然一笑,放开水如影的手臂,低声说道:“谁说过来找他了,我们只是路过宣城而已。”

水如影将她轻搂怀中,说道:“这回你就留在宣城吧。”

袖儿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我给梁宝留封信,我跟你去乐安,如影姐没有归宿,袖儿怎么可以离开呢?”说着,又低声抽咽起来。

“你我终需相别,又何需等到他日?”

近年来水如影心中悒郁寡欢,人也日渐清减,特别许伯英昨日的态度让水如影心中最后的期望都破碎了,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无论水如影如何劝说,袖儿只是摇头不应。

俩人说一阵抱在一起哭一阵,直到向晚时分船队转入溧水河道,俩人止住泪水。水如影要上岸去,袖儿止住不让,说道:“我写一封信让人捎去就成,不能让你心里委屈了。”

“既然来了,总要见着梁宝再做打算。”

“不见了,不见了,谁叫他今日让我走的,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俩人争执不下,舱外一阵宣哗,俩人推开舱窗向外看去,却见江幼黎、珏儿领着十多人站在河港的石阶上向这边望来。

水如影一阵慌乱,照见铜镜里的自己双眼红肿、脂粉斑驳、青丝凌乱,心想:不会是来迎接我的?但是船队之中即使随行再重要的人物自有邵海棠、叔孙方吾一干人等出面即可,哪需江幼黎出面相迎?

袖儿说道:“许伯英这人却是不坏,江幼黎向我们走过来了。如影姐,你快装扮一下,莫要给她比下去。”

许伯英昨日见过水如影后,心想:以她的傲性定然不愿上岸,徐汝愚日后知道未必会说什么,梁宝心中却会怨恨于我,于是连夜派人通知江幼黎,由她定度。午后,江幼黎与珏儿、听雪等一干女官来到溧水城中,得知船队转过河口就到溧水河港上等候。不知道袖儿在途中与梁宝相遇的曲折,见水如影与袖儿久未露面,江幼黎还当她们心中依旧犹豫。邵如嫣轻轻将一枚石子踢到水中,秀如新月的黛眉不耐烦的轻皱。

水如影的身影盈盈从船舱里走出,身后是俏丽怡人的袖儿。

江幼黎笑道:“如影妹妹,两年未见,你清减许多。”

珏儿见她清瘦无肌的样子,没由来的一阵心痛,见她双眼微肿,想来刚刚哭过一场,想起自己与她一样的际遇,不由为自己感到一阵黯然。心想:自己总能待在他身边。水如影心中怕是也盼望如此,只是苦于放不下尊严,自己总要想个法子,让她有个留下来的理由。

水如影与袖儿都说得上徐汝愚的故人,徐汝愚的去向,江幼黎自然没有瞒过她们,只是抚州战事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梁宝第三日就被召回,他在西岸的军务分别交给魏禺与冯远程负责。

第八日,徐汝愚从抚州传回来的急件,盛请水如影在青焰军中任职。

水如影自幼随花舫飘游天下,直至自己独力经营一艘花舫,虽然研习的是琴艺,但是见识广博,不亚男儿,众人都不疑她能力是否欠缺。另一层顾虑不方面拿到台面上说,邵海棠与许伯英等人只得推说没有适合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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