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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169)

徐汝愚平躺水面之际,梅映雪蓦然转过身,双眸泓然,透过卷起的潮头,看着徐汝愚使出惊天一击,清湛的光华拦腰没入四个黑衣人的体内,光华割过潮水,“嗤嗤”作响。

梅映雪如同轻羽般抛跳两下,已飘然立在潮头之上。梅映雪见徐汝愚一动不动嵌在潮头之中随着潮水向云溪下流急速奔驰,心中不由叹服。普济赵威胥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怕是万万料不到徐汝愚会借着潮水远遁。即使料到又如何,即使宗师级的高手也无法轻易拦下与潮水溶为一体的徐汝愚。

随溪水泄行五十余里,徐汝愚见远离普济的包围圈,脱水而出与梅映雪并肩站在潮头。梅映雪俏脸冷艳,不待徐汝愚开口,突然三个急旋,衣袂飘拂,人已站到一块巨石上。紧随其后飘然上了巨石。

“既然静湖要还天机雪秋的人情,为何还要出言提醒我?”

“静湖门人游历天下不受静湖约束,我可不欠天机雪秋什么人情。”梅映雪眉头轻皱说道。

“若是你对我存有杀机,那我就百死无生了,不知此计是谁设计,百密一疏啊。”八个黑衣人踏潮出现时,梅映雪只要站在自己身后予以制肘,自己就无法借溪水实施偷袭,以硬碰硬去破素有默契的八人联击,以徐汝愚之能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即使那样也未必尽除八人,更加不用说轻松借潮远遁了。若是梅映雪对他存有杀机,那他真是百死无生了。

“容雁门此时在醉梦峰相候,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吧,我只是代他传话而已。”梅映雪双眸微敛,俊面肃然。

徐汝愚想了片刻,对醉梦峰在何处还是惘然无知,轻笑道:“映雪自不会欺瞒我。刚刚容雁门自恃身份,不屑亲自出马对付我,此时心中怕是已有悔意,我若此时去见他,他要起了杀机,我还不是坐以待毙?”

“你即刻猜出敌人会借潮水袭来,好整以暇予以迎头痛击。这八人都是容雁门随行的好手,他怕是要心痛好一阵子。我因师命需助容雁门此回,希望你不要怨我。”梅映雪莞尔一笑,仿佛已料定徐汝愚不会在意一般。

“怎会?听说他弱冠之年创立的悲月惊鸿戟,奇功绝艺榜将之与谷家落花戟、许氏蚩尤战戟并列天下三大戟术,可见他乃是当世绝伦的人物,我心中当然向往与他一会,只是不在此时。若是所料不差,溧水河谷亦在容雁门的算计之内。容雁门太高看我了,竟然百忙之中抽出暇余来对付小小的溧水河谷。”

梅映雪娇笑道:“年前我回静湖,宗主与天机雪秋评论当代青年俊杰,他们说世人只会轻视青凤将军。当时容雁门亦在场。我自以为已经高看你了,现在发现还是不够。容雁门曾遣手下去怀玉山中拜访,听你这么一说,他果然对溧水河谷有所算计。”

徐汝愚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多谢静湖能恪守超然姿态,请转告容雁门,他若能截住我的归路,自然会与我相见。”说罢,飘然沿云溪向抚州方向走去。

梅映雪怔立那里,望着徐汝愚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不知何时,她的身畔并立一个男人,水蓝绸衫及身,身形修颀,丰神俊伟,眼中有着掩不去淡淡的疲倦。

“他向抚州方向走了?”嗓音带有淡淡的寂寥。

“是的,他是乎并不急着返回溧水河谷。”

“偷袭云桥寨的人手遭到襄樊会与青焰军的联合狙击,云桥寨还在襄樊会手中,徐汝愚的行踪还真难预测。八卫顷刻之间五死三伤,在这山林之中,就是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留下他来,可笑奇功绝艺榜还只将他列在八十四位。你师父说得对,世人只会轻视他。”

“麻烦你与我师父说声,静湖所托之事,映雪悉以照办,映雪从此返回家门,再也无法照料他老人家了。”

“你也认为他在东南一隅能掀出大浪?两年前,我拟定颠覆东海郡一策交由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实施,自己出世修行。公良友琴与许伯当不知适时变化,最后反被徐汝愚所乘,成就他的威名。两年修行已然结束,我即将返回南平重掌右督一职。原以为会与以前一样寂寞无聊,原来两年时间,天下竟生出如许变化来,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梅映雪想到梅族也是遭眼前这人算计方衰落至斯的,心中微恚,神色愈加冷峻。说道:“就此告辞。”飘身远去,没入渐浓的苍苍暮色之中。

第十三章 屠人以城

徐汝愚与梅映雪分开之后,沿着溪流向抚州方向前进。

溪流湍急,溪潮汹涌,溪水不停的溢出堤坝,灌入两边的坡林中,卷杂着枯枝腐叶虫兽的遗尸,倒灌回来,溪流变得浑浊不堪,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云溪被夹在两山两峰的谷地间蜿蜒行进,原来在溪水畔居住的人家,因为猎奴队的缘故纷纷迁移到他处,不至受害。

夜色四垂,林中虫鸣阵阵。徐汝愚撇开追捕的猎奴队,走出武陵山时已是第三日半夜,近月来难得的朗月当空,星小如眸。

云溪出武陵山就有一座废弃的渡口,古榕下的青石阶直伸入水中,腐烂不堪的独木舟舟头高高支在青石台上,在镀了银辉的流水上留下边缘模糊的黑影。渡口那头有一个镇集,不过现在成了狐坟兔窠,原来的居民早已背井离乡,留下来的房子破落得很,徐汝愚寻了一间稍作休憩,星月筛落一身。

清江骑营返回溧水河谷拟定了几条路线,其中一条就是经过这座名唤云乌的镇子。徐汝愚打算在此等上一日,若不能与尉潦、子阳雅兰他们汇合,就独自返回溧水河谷。

徐汝愚捧来一捆茅草铺在地上,双手枕头望着千疮百孔的屋顶,久久难眠。普济岛潜入武陵山的人马,只要三两日的空夫整顿就可以开入抚州境内,从背后夹攻乐清。现在抚州各地民寨收纳流民有八九万余,公良友琴初入抚州定无暇顾及这些守在险扼处的民寨,但是只要普济海匪将乐清与金华间的坞堡群攻陷,恢复抚州与温岭间的陆路运输,普济海匪就有余力清除抚州境内的异己势力,那时抚州的民寨就要面临覆巢之灾。

攻陷金华与乐清之间的坞堡群要多少时间?大侗河与云溪进入仲秋时间,水量骤减,不利通航,若到那时抚州与温岭之间的陆路通道还未打通,那进入抚州境内的普济海匪就会粮草断绝。徐汝愚心想:四个月,四个月内清焰军必需进入抚州作战,不然抚州的流民将面临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徐汝愚不由头疼万分。容雁门骤然出现,让他生出不好的预感。邵寨、济寨、云桥寨怕是已不在襄樊会的手中了。失去进入抚州的通道,即使派遣一支部队进入抚州也将是孤军作战。武陵山东山出现异常之后,徐汝愚就加强升云寨的防卫,除了驻守轻甲步营第一锋五百名将士,百夷一族在左近还驻扎了六百名战士,徐汝愚不畏升云寨会出什么纰漏。

容雁门对清江江匪有着不弱的影响力,这次回去应该对他们动手了,不能让他们到关键时刻拖自己一把。

徐汝愚将纷乱的心绪逐出脑海,让心神进入无念无想的境界。入定醒来,睁开眼迎入一片绚丽的晨曦。

远处有人接近,仅管他们小心翼翼,但是徐汝愚敏锐的感官还是将他们的动静尽收心底。

“虎子,如果不幸遇到贼人,不是我心狠,你一定要嚼舌自尽,不要给他们逮了活口。”一个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脱不去深入骨髓的恐惧。徐汝愚暗忖:即使遇到普济海匪,第一反映也该是逃命啊,怎么会不作丝毫挣扎的逃命呢。

“知道了,阿爹,一路上这话你都说了五六遍了,昨天过来你还说了四回。”略显稚气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

“阿爹怕你被俘招不住贼人的刑,说出逃难寨民的藏身地方,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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