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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134)

徐汝愚笑道:“一半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民,易封尘何需如此顾忌我们?”

“你的兵法得传两位大家,已然自成一派,在东海战局中用兵神鬼莫测,奸滑似鬼的公良友琴与许伯当连连栽在你的手中,你领着这么多人进入江津城怎能不让人胆颤心惊呢?”

徐汝愚看着蒙亦长年覆在面具之下苍白的脸,说道:“青焰军整体战力尚可一观,但个人的修为并不突出,只有即墨明昔少数的几人勉强算得上高手。清江荒城凶险异常,正规军伍未必能讨得好。尽快让他们的实力提高很有必要啊。明昔他们虽说名义上都跟随我习艺,但我精力毕竟有限,教不了这么多人。现在有亦叔相助,我就轻松多了。亦叔,你与叔孙叔他们一同出任我青焰军的教习吧。”

蒙亦轻叹一口气,说道:“当年若非老主公收留我们,我们只有倒毙街头一条路。老主公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自当没齿难忘。在永宁多造杀戮,特别听说老主公在江津自刭谢罪之后,我们已是心灰意冷,再无争雄争胜之心,也不愿重操戈戟。听说汝愚在东海扬名之后,我们心内很矛盾,既想跟随汝愚,继续报答老主公的恩情,但是又害怕重起杀戮之心。现在听汝愚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替敖方他们谢谢汝愚了。”

徐汝愚看见弥昧生从密林中钻出来,在人群中探头寻找自己,听雪走到他跟前,向这边指来。弥昧生笑时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弥昧生跟随隐俊宜观远修行多年,身手不弱,巨石与人群隔着七八丈宽的溪流,弥昧生旋身点在湍急飞溅的流水上,下一步已跃到徐汝愚的身边,抱拳行礼说道:“主公,易家同意我们借道江津,不过要求在江津境内派兵随行。”

“这要求不过分,随行的将领是谁?”

“易家二公子易行之,明日午时他会领兵在桐城十里亭处等候我们。”

徐汝愚想起当年在江津城中曾与易行之见面时的情形,轻轻说道:“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日后少不了麻烦易家的地方,阿弥你前与明昔去商议行军路线,明日午时前一定要赶到桐城十里亭,不要失了礼数。还人,你以后直接唤我汝愚即可,莫要这么生分。”

弥昧生恭敬说道:“先生离开之际,让昧生生死都要追随主公,昧生不敢放肆。”

“你我在汉水岸边相交甚欢,哪可以这么生疏?你年龄比我还小,就与听雪一样唤我吧。”

弥昧生脸色有点不自然,当初在汉水岸边与徐汝愚称兄道弟,是没想到他就是那个自己深慕名扬天下的青凤将军,现在知道他的身份,怎么还可以这么放肆呢。

蒙亦见他脸上犹豫的神色,肃然道:“此去荒城,根基未固之前不易太张扬,阿昧还是听汝愚的吧。”

弥昧生低声说道:“先生让昧生带领镇上居民跟随主公迁移到荒城的,可是昧生不顶用,只带来五百多人,还有六七百人还留在那里。”

徐汝愚与蒙亦相视而笑,说道:“故土难离,怎么能怨你?我们在荒城重建一片桃源出来,那时再接他们过去就是。”

待弥昧生离开,蒙亦正色说道:“阿昧生自幼跟随隐俊宜观远修行,文韬武略在竹行镇青年之中已是佼佼,就是放眼天下,也是难得俊杰之才,稍加琢磨可堪大用,但是他久居汉水桃源,不识世事,刚刚接触外界,就遇到人中龙凤的汝愚你,难怪他信心如此不足。这么天来,汝愚放手让他们安排一切的做法非常好,只有他们真正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人,汝愚心中的梦想才有实现的可能啊。”

徐汝愚苦笑道:“亦叔谬赞了。我放手让他们安排行军事谊,实乃行军探道之事非我擅长。不过亦叔提醒得很对,一个人再强大,可以做的事毕竟有限。”

新朝五十二年腊月十六日,徐汝愚领着青焰军在桐城西门十里亭与易行之相会。二十日,徐汝愚一行人在易行之所率二千精骑的随行监视之下,来到江津城南门外,在摄山西坡扎营修整,等待梁宝从雍扬返回来。

易行之在青焰军营外设下数十道监察哨岗,领着八名近卫,驰马而来。远远看见徐汝愚,就下马迎来,说道:“还望汝愚见谅,我这么做也是城中各世家公议如此。不过汝愚有其他要求,行之自当全力相助。”

徐汝愚说道:“我能够理解,易家让我等借助江津,免去队中老弱跋涉之苦,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汝愚今晚可有空进城,江津故人都希望与汝愚一聚呢?”

江津故人?徐汝愚听了这个词神情稍有恍乎,心想:他大概是指那日在永宁提督府内的江津世家阀主们吧?徐汝愚望向山下滔滔流逝的津水,沉吟半晌,迟迟说道:“我今晚要去拜祭义父,明日吧,明日理当由我宴请各位家主才是,汝愚多有打忧了。”

旧日往事是江津各家做得理亏,现在徐汝愚不比当年,参与商南商道密议的江津各世家阀主自然知道他对雍扬府的影响力,现在江津承受东海郡莫大的压力,名义上隶属东海郡陈族的雍扬府的态度对江津自是十分重要,江津各世家自然希望与徐汝愚近距离接触,好知道徐汝愚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易行之见徐汝愚应允明日进城一聚,心中自然十分高兴,说道:“谁来宴请不甚重要,我想汝愚也不愿让我们易家失了地主这个面子。这么说定,明日午时就在东篱楼恭候青凤将军了。”

这时弥昧生与许伯英走过来,弥昧生担忧的望望阴霾的天空,说道:“徐大哥,夜间可能会下雪,最好上山割些茅草来御寒,不然没有习过武的人就难捱了。”

徐汝愚抬头看看天,只见天上密云如鳞,压在摄山凤陵峰上,北风呼号而至,即使夜间不下雪,气温定然也是极低。江津冬天干燥少雨,摄山上的茅草枯黄柔韧,抗寒性极好,徐汝愚说道:“易将军正好在此,阿昧你与易将军商量一下吧。”

易行之说道:“汝愚你们路途劳顿,不如我让人上山割好送来吧。”

徐汝愚一行只有青焰军有二百五十余匹战马,许伯英所率的马帮子弟悉数成了步卒,途中正好进行特训,自然就不会带上战马。二百多匹战马都让给汉水桃源的妇孺骑乘,其余人一律徒步。这一路来,自然十分劳累,至少表面上如此,即使青焰军现在还有极强的战斗力,徐汝愚也要求他们表现得精疲力竭的样子。

徐汝愚知道易行之还是不放心自己,心中理解他这种警慎的做法,也就不推辞,说道:“有劳易将军了。”

夜幕初降,寒风愈盛。虽然选的营地背依摄山、江津城,但是寒风还是肆意在营地间流窜。有限的营帐,都让给汉水桃源的居民了,青焰军将士与马帮弟子一律露宿。

徐汝愚不无担忧的说道:“下雪时,湿寒会更加厉害,伯英、明昔,你们安排那些功力不足的将士与民众挤挤,记得传我命令,不得有扰民行径,否则严惩之。”

本来有限的营帐是马帮的财物,许伯英却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与即墨明昔回到营地安排去了。

徐汝愚与幼黎、蒙亦等人点着两支火把向吴储坟前走去。低矮的坟头早已没在枯黄的草茎中了,借着晃动不休的火光,看着残败的孤坟(旁边的义儿坟已经平掉),徐汝愚心头万般感触,缓缓跪下默然无语。

蒙亦等十二名吴储的昔时部下,浊泪纵横,脸上筋肉纠结,显出常人难以理解的深切悲伤来。

叔孙方吾与幼黎、珏儿摆上香案祭品,恭恭敬敬的拜祭过就归营了,只留下徐汝愚与吴储的那些昔时部下。

不知何时大雪簌簌飘落,在暗夜中飘荡的雪花如同黑色的精灵,绵绵无力,却无穷尽。火把一左一右插在坟前,舔噬的火舌发出“嘶嘶”的微响,愈加摇摆不定,终于挡不住寒风的吹袭,左边的那支火把熄灭,一缕青烟袅袅被无边的暗夜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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