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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986)

淮东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这远非当初青州主要局限于从宗族里提拔心腹亲信能比,顾嗣元也晓得溶入淮东之后,他自己的才干只能算是中等,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之后,也只能脚踏实处的做些事情。

杨释、柳西林听顾嗣元这么说,恭恭敬敬的移到他面前叩了一个头,顾嗣元跪直身子,将他们搀起来,说道:“我亏欠你们太多……”从此之后,杨、柳二人便不再算顾氏的家臣,身为淮东之将臣,与顾嗣元便以同僚相处,叩头之礼便算是一个了结。

隔日,江宁的诏函便到崇州,顾悟尘追谥“忠靖”,追封东阁大学士、开府仪同三司、东阳伯;顾嗣元降一等袭爵,封石梁伯,升授正五品中散大夫;汤顾氏特赐一品诰命夫人。

顾嗣元要先去江宁复旨谢恩,才能再回东阳湖塘为父亲立冢,杨朴、马朝的遗骸就在紫琅山北麓择了一处墓地下葬。

汤顾氏身子不好,顾嗣元之妻杜氏就带着儿子留在崇州,照顾汤顾氏,包括杜氏宗族上百人也都在崇州安顿下来。

林林总总的事情,直到十月初旬才理出一个头绪,也是到十月初二,江宁传来诏函,召淮东从淮泗出兵,从沂南接援东平,也正式同意以汴水为线,将淮阳以北、汴水以东的区域,除去济宁、曹州等地外,统统划入淮东的防区。

※※※

十月初二,林缚在东衙静观堂召见高丽海阳甄氏特使、甄封之子甄启泰,东州羁縻都督府迟胄之子、迟元吉、儋罗王世子李继等人。

六月中旬以后,山东的局势就日益紧张,淮东当时兵力也是捉襟见肘,林缚被迫从海东抽调兵马,组成一路偏师,赶到登州外围应急。

登州之事过后,淮东在海东的部署,自然也不能再掩人耳目了。江宁也是到这时,才较为清晰的认识到林缚经营海东已经有数年之久,并且根基之深,已远超他人想象。

不仅在儋罗岛借地筑济州城,还与扶桑的大藩国佐贺氏、近乡氏以及高丽海陵的甄氏与淮东结成攻守同盟,儋罗国以及东州羁縻都督府则实际成为淮东在海东的外围势力,这次更是直接出兵参与登州的战事。

在当前的形势下,江宁只能默认这样的事实,在十月初二的诏函里,将海东藩国事务一并归入淮东制置使司管辖。

甄封这次派其子甄启泰为特使前来淮东,也特来谋求淮东的支持,去夺取高丽王权。

林缚自然希望甄氏扩大在高丽的战事规模,以有限的削弱高丽对燕胡的军事支持,只是甄氏眼下所拥有的实力还略弱一些。

甄氏眼下占据海阳一郡,辖口约五十余万,拥兵三万有余;其所要面对的高丽王族李氏及暂摄高丽王政的国相左靖,虽然说贪腐无能、治政混乱,对外又屈于燕胡,惹得国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军民离心,但所辖土地、人口、兵卒等资源,都是甄氏的数倍之多。

对甄氏的支持若仅仅局限于战略物资交换上,很难在短时间里将高丽完全卷入战事之中,也就很难达到削弱燕胡从高丽获得军事资源支持的目的。

林缚一是支持佐贺氏、近乡氏从东侧对高丽半岛东海岸的山南等郡直接用兵,作为交换条件,除战争掠夺所得外,甄氏在取得高丽统治权之后,承诺将对马岛永远归还给佐贺氏。第二个,林缚欲以济州兵马为基础,联合儋罗国、东州羁縻都督府的兵力,组建海东联合行营军,将兵力扩大到一万两千到一万八千人,由淮东与甄氏共同承担军资给养,进袭高丽半岛西岸的汉阳等郡——以此形成高丽战场三线用兵的形势,不仅要确保高丽无法再支持燕胡以军资物资,更要将高丽水师钉在半岛西岸无法动弹。

考虑到东州羁縻都督府及儋罗国的人口资源有限,林缚特许儋罗李家及东州迟家从淮东招募兵勇,确保两家同时参战的兵力都能维持在三千人以上。

林缚这次将赵虎调回崇州,由马一功接替赵虎,出任海东行营军都尉,全权负责淮东在海东地区的防务、战事以及海东商路的开拓、护航任务。

除了从津海营抽调一旅精锐外,还从工辎营抽调兵马,确保淮东在海东的战卒提高到九千人以上。

卷十 权倾 第27章 算计深沉

为应对崩溃的河淮局势,除了海东兵力部署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外,于九月底、十月初,林缚对崇州以北的兵力部署也进行一系列的调整。

淮东日趋独立,与江宁也日益貌合神离,南北战线战力再吃紧,也有专门成立宿卫军保护核心区域不受威胁的必要。

马一功调往海东,由赵虎接替马一功出任津海营指挥使,承当宿卫崇州的职责。

原津海营有四旅编制,南北两线兵力非常的吃紧,林缚只给赵虎留了两旅战卒编为步军司中军以卫戍崇州、承当宿卫之职——多余出来的两旅,一旅由马一功带去海东,加强对高丽半岛西海岸的打击力度;一旅由耿泉山率领北上,编入凤离营,淮东此时最急迫的是加强北线的战力,以应对随时会席卷而来的燕胡大军。

除耿泉山所部外,从阳信撤下来的近两千哀兵,也悉数编入凤离营,使凤离营由之前的四旅迅速扩编到七旅二万余战卒。

柳西林暂时编入军情司任指挥参军,杨释则出任靖海第三水营副指挥使,先一步随葛存雄率第三水营主力北上,进驻山阳。

林缚在北上督战前,元归政又赶来求见。

七月中旬,元归政入崇城谋求淮东支持梁家南撤,林缚断然拒绝,与梁太后的见面也不欢而散。事后,梁太后没有意气用事还朝去江宁,依旧托病留在崇州未走。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局势崩变、应接无睱,河淮防线将倾、梁家也将灰飞烟灭之际,江宁一时间自然也无人再惦记着敦请太后还朝之事。

梁习被困在东平县,梁成冲在济宁仅有不到两万兵马,不足以解东平之围,跟梁家捆在一根绳子的永昌侯元归政,来回奔波,寻救东平脱围之策。

“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可安康?”

午后,吹面渐有寒意的秋风从树梢上扫过,金红色的枫叶窸窸簌簌的飘落到庭院里,林缚在守静堂外的厢院里,由高宗庭、叶君安二人陪同着接见元归政,先问候梁太后。

比起上一回相见,这两三个月以来来回奔走当说客的元归政更是狼狈、憔悴。

上回,永昌侯府虽在江宁受到谢朝忠等新贵的欺压,但毕竟还有梁成的粗大腿能抱,而今日梁家也成丧家之犬,永昌侯府更陷飘摇动荡之中。

“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还是勉强,就是惦念着东平战事,寝食难安,越发削瘦,”元归政说道,“我刚从济宁过来,太后托我问林侯爷,淮东兵马何时能北上援东平?”

“侯爷想必已经去涡阳见过董大人了,董大人对河淮战事有什么看法?”林缚问道。

“江宁敦促董侍郎出兵北援东平甚急,奈何董侍郎为私怨而忘公仇,拥兵在涡阳不动如山,时间已经拖了有一个月,鲁国公可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候爷身上了。”元归政言真意切的说道。

“鲁国公的重托,我可担不起,”林缚说道,“天下善治军用兵者,董侍郎不甘于人后也。董侍郎顿兵于涡阳,自有他的考虑,不能简单的说为私怨而忘公仇——要说私怨,董侍郎与梁家有什么私怨?要说私怨,我与梁家倒还有些旧日恩仇未解,鲁国公奈何将希望寄托在淮东头上?”

元归政没想到林缚的话会说得如此的赤裸裸,汤浩信之死与梁家当时谋山东的确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梁家也没想将屁股擦干净,但汤浩信之死恰是林缚在淮东自立的一个楔机,包括后面的盐银保粮之事,林缚难道就没有利用汤浩信之死牟自家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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