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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95)

林缚在院子用软弓拉弦练力,又练了一趟刀。他倒没有刻意的去跟周普学刀术,对他来说,学习刀术已经不需在意什么花架子,劈刺术虽然有许多不合用的地方,但是技击原理总是相通的,只要刀在手里的摸熟了,就是杀人的利器。

出了身汗,林缚走到前院,看见陈恩泽跟赵虎兄弟赵梦熊在对练拳脚。不要看赵梦熊才十二岁,比陈恩泽要小三岁多,但是个子只矮半头,身体更健壮,力气又大,跟赵虎练过粗浅拳腿,加上陈恩泽练拳脚的时间也不长,两个人在院子里对练得旗鼓相当。

林景中蹲在一旁笑道:“赵虎他三兄弟都是霸王投胎,听我娘她说,赵婶养了三兄弟,专去别人家买刚下崽的母羊,拿羊奶喂他们……”

林缚招手让陈恩泽、赵梦熊过来休息,怕陈恩泽因打不过比自己少三岁的赵梦熊而心生沮丧,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跟他们说道:“恃武而勇,不过十夫之将,人真正的力量在这里。”又跟着陈恩泽说道,“你以后每天做完功课之后,就跟着你景中哥做事……记住,事情宁可少做些,每天该做的功课不要落下。”

“嗯。”陈恩泽点头答应,他经历的苦难比林景中他们能想象的要多,自然不会轻易沮丧。

林缚笑了笑,又跟林景中说起让他在簸箕巷附近帮赵梦熊找间私塾,这会儿,钱小五夫妇吃过早饭换了身厚实棉衣出来,站在一旁等候林缚跟林景中说完事情,柳月儿才走过来说道:“小五跟云娘早先住在城西头的破窑房里,四壁漏风,后院还有房子空着,是不是……”

真正大户人家的后院只住丫鬟、婆子,是不会允许夫妇住进去的,林缚自然没有那些讲究,心想也许柳月儿自己害怕单身住后院,点头答应道:“行啊,反正空着也空着,”又跟钱小五说道,“你跟云娘先都在宅子里帮忙,什么跑腿的、大冬天要洗要涮的,就不要让她们两女的动手,你就辛苦些……你们夫妇在这里帮忙,衣食住行不用你们担心,另外再给你们两夫妇每个月八百钱存着,你们看如何?”

钱小五壮着胆子说道:“小五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粗浅字,要是公子爷跟梦熊兄弟不嫌弃,我可以抽时间教他的……”

“哦,”林缚只知道钱小五识字、记性极好,倒没有想到他有为人师表的自信,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考个功名,哪怕从府学每个月混一石米钱,也比在街上帮人跑腿强?”

“先父是杀猪匠,”钱小五苦笑道,“先母周孺人出身更轻……”

钱小五不讳言他先父是杀猪匠出身,却讳言他母的出身,林缚自然不会多舌去问,说道:“那梦熊就劳你多费心了,除识字之外,《大学》、《中庸》此类的书文少教些,不妨从《春秋通鉴》等史书先学起……除月银之外,我另给你算师资。”

“不敢再多要,蒙公子收留贱夫妇,小五跟云娘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钱小五诚恳说道。

“说这些做什么,我出钱请你来帮闲,你尽心做事便够了……”林缚笑着说,这时候门外有马蹄声传来,行至门外就停了,不知道这时候谁找上门来,钱小五也甚是机巧,跑去开门,就看见顾悟尘的随扈、杨朴的儿子杨释牵马站在门前。

“原来是杨释兄弟,大早赶过来有什么事情?”林缚问道。

“顾大人请你过去一趟,顾大人还说了,你要是没有吃早饭,就过去一起吃。”杨释说道。

卷三 江宁风月 第25章 纸上谈兵(一)

林缚与周普套了马跟着杨释前往顾府。

与前些日子来相比,顾家前院门房里多了几名穿兵服的带刀护卫,杨释唤来领头的小校,跟他说道:“这是林举人……”介绍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就领着林缚往宅子里走,周普牵着马在前院等候。

杨释半道逮了个婆子问知顾悟尘人在谨园,便带着林缚往后宅方向走,林缚才知道谨园是顾家后宅的那座小花园,顾悟尘给起了个雅致的名字。林缚从月门进谨园,几株腊梅横在眼前,听见后面唤:“爹,你要看的书,我拿来还你……”

林缚奇怪的站住脚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顾君薰提着襦裙一角、露出裙下的绣鞋、花袄裤,欢快的奔跑过来,另一只手臂弯里还捧着几本书。

顾君薰看见林缚转回头来,才发现喊错了人,小脸臊得通红,没有脸跟林缚打招呼,低下头要抢到林缚前头往园子,脚下给门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书丢了一地,她好不容易扶树桠站住,更是尴尬窘迫得不敢看林缚,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耳根都是娇艳的酡红,她看着书就在林缚的脚下,看着林缚弯腰去捡书,她就没有好意思凑过去捡,只鼓足勇气细声说道:“这些书是我爹要看的……”扭头跑出了园子。

林缚哑然失笑,他在千年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易害羞的女孩子,将几本书捡起来,却是《武学七经注》。这倒不是指写拳脚技击之术的著作,而前人兵法著作的合辑,本朝开国名将苏晋书整理加以注疏,可以说是当代军事著作的集大成者。这套书,民间书坊书肆禁印禁售,林缚想高价求一套而不得,不过顾府有这种书也不奇怪,顾悟尘十年流放军中,对军事兵法有兴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顾君薰没事会从他父亲那里借这套书看,难不成这么害羞的女孩子还梦想着当个女将军不成?

杨释从林缚手里接过书,说道:“小姐真是不看人就乱喊……”比起往日,言语间对林缚客气不少。

林缚笑了笑,看着厚厚几本《武学七经注》心里倒有所触动,跟着杨释往园子里走。

谨园角上有座暖阁,顾悟尘与其子顾嗣元正坐在里面用餐,顾悟尘看见林缚过来,招呼道:“来,来,来,没用早饭就坐下来喝碗粥……”

林缚也不生分,坐下来让边上侍候的婆子帮忙盛了碗粟米粥吃起来。

“嗣元说你昨夜在藩楼请江宁兵马司的张玉伯吃酒?”顾悟尘问道。

“嗯,”林缚猜到顾悟尘一早喊自己过来多半是为这事,心想顾嗣元不说,顾悟尘也会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事,他说道,“张玉伯在担任江宁府兵马司左司寇参军之前,曾在按察使司任过三年的知事,林缚怕跟随大人去按察使司不知道规矩,才约张玉伯出来见面。另外,东阳乡党,林缚对张玉伯印象颇深,集云社要在江宁立足,也希望能多借助张玉伯……昨天相见甚欢,离开藩楼后,还与张玉伯找了一家深巷子酒店,听说那家酒店的羊睑子肉是一绝,昨天却是没有吃到,不过闷烧羊肉却是不错,何时大人有闲暇,林缚请大人过去喝酒吃羊肉。”藩楼的事情自没有必要再说,将与张玉伯的事情略说一下。

“……”顾悟尘刚才有些担心,听林缚这么说,就笑了起来,说道,“好啊,这天气吃羊肉驱寒最是合适,你们下回再去,记得喊我。”

顾嗣元坐在一旁见林缚轻描淡写的硬是不提他昨夜在藩楼威胁藩楼少主惹事生非,便说道:“没想到你倒有这闲情,我昨夜回来跟父亲说过,父亲还让杨叔带着人去东华门街出去找你……”

林缚放下碗筷,朝顾悟尘说道:“大人如此关怀,林缚无以为报。”站起来要作揖行礼。

“坐下吧,是我多虑了……”顾悟尘说道,让林缚坐下继续喝粥,便揭过此事不提。

顾嗣元心里郁闷,心想父亲大清早将林缚喊来,不是要警告林缚日后在江宁莫要太嚣张跋扈吗?毕竟从昨天在藩楼听来的议论来看,此刻在江宁林缚身上已经打上了顾家的标签。

顾嗣元闷头吃过早饭,他是国子学生,随顾悟尘到江宁后,就转入江宁国子学,来年参加国子大考成绩获优等之后,才能到衙门见事候补官缺,这时候还是要老老实实去国子学接受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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