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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781)

登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周围兵力有限的浙闽叛军,也根本无法在近两百里长的海岸线上建立什么有效的防抢滩防御。

登岸甲卒主力守在山下,防备两边的浙闽援军,张苟与陈渍亲率一哨甲卒从正面冒着敌卒的箭矢,强登上才二十多丈高的鉴山,将敌卒封锁在哨台里。

哨台借着鉴山的地形而建,本身没有多高,不足两丈,周二十丈,连最简陋的战棚也没有,顶上只有一个茅草篷给守台的烽兵遮风挡雨。

从先潜上岸的哨探那里知道,除了三十余民勇外,鉴山哨堡在之前没有更多的援兵进入,登山时打死七八人,哨台里的守卒不足六十人,还都是些杂兵。

陈渍喜欢直截了当,再说他们要先打下这处哨台,才方便韩采芝指挥更多的步卒登岸,攻打三沙湾沿岸的镇埠,时间紧迫。

“将哨台上的那座茅篷点燃,拿弓弩压制守卒,然后派三队甲卒从三面强攻即可!”陈渍蹲在大盾背后,跟张苟商议怎么打哨台。

“……”张苟没有反对陈渍的战术,让他去安排,倒有些感慨鉴山哨台的简陋。

从这里也能看出奢家的窘迫。十年东闽战事,八闽虽说能维持不败的局面,但内里已然虚弱不堪。奢家占据浙东之后,从浙东、浙南掠夺来的资源,主要也是用来支持浙东、浙西战线,晋安腹地并没有得到多少休养生息的机会。

陈渍率甲卒很快将哨台打了下来。

守哨台的虽说多为杂兵,但冒着箭石强攻,伤亡也避免不了。

组织人手将伤卒送上船去,陈渍率甲卒主力往北奔袭北边的漳湾镇,张苟率一哨甲卒守鉴山,他登上鉴江半岛的制高点哨台,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给烧焦的味道。

张苟眺望周围地形,比从地图上更直观的将三沙湾收入眼底,也更能理解大人为何亲自将这次南袭的重点定在三沙湾。他们则甚至不惜昨夜在南北两边投入兵力攻打平潭岛、东安岛,来分散奢家的注意力。

东海寇从江浙、江淮掠夺来的财货,曾一度在三沙湾大量的倾销,海寇在三沙湾一掷千金;后期也有许多海盗头子交出手里兵力,就在三沙湾买地造屋定居,这些都造成三沙湾沿岸诸镇埠的畸形繁荣。

也由于海寇在三沙湾倾销掠夺来的财货,极为廉价,而海寇的放纵享乐生活,也带来极大的商机。然而这些贸易跟商机,几乎都给八姓世家垄断,三沙湾同样也聚集了八姓世家的许多产业。

洗手定居三沙湾诸镇埠的海寇,几乎是闽东地区海贸意识最强的一群人。

在东海寇势力靖平之后,整个闽东沿海,除了浙闽大都督府垄断的海贸,其他与海东、南洋地区联系的海船,几乎都是从三沙湾发出。

东闽发展海上势力的潜力,比如说造船场等,有相当一部分给奢家直接控制在手里,集中在闽江口内部的晋安城周边;而民间发展海上势力的潜力却主要集中在三沙湾。

跟淮东一样,貌似淮东军司所掌握的观音滩船场,更直接代表淮东发展海上势力的潜力。但淮东在实际上更重视南迁海商势力集团对发展海上势力的促进作用,积极的让周、孙族进入淮东势力的核心圈里。

很显然,奢家还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更不要说主动的去引导三沙湾的发展。周围的防御也更集中在更内线的罗源、蕉城等城里,三沙湾外围除了分散的私兵外,几乎就没有像样的防御。

从昨日午后闽江口遇袭起,奢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三沙湾就是淮东这次南袭的重点。

淮东这次南袭却有着明确的目标跟详细计划,根本就没有不奢望能从闽江口突破去袭扰晋安城,也没有破城的计划,但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三沙湾打残。

在崇州时就制定了详细的三沙湾作战计划,也许淮东手里的闽东沿海地形图,要比浙闽叛军手里更详细。除了八闽世家在三沙湾诸镇埠的产业给标识出来外,那些在三沙湾定居的前东海寇首领及名下产业也将是这次南袭的重点目标。

在占据鉴山哨台后,登岸甲卒又在北线掐住从霞浦进入东冲半岛的全山,韩采芝先集中兵力攻打鉴山与东冲之间的漳湾、沙江、三都等镇埠。在入夜后,南线甲卒退到鉴山之后,攻打鉴东半岛的飞鸾、坑园二镇,北线甲卒从全山退入东冲半岛,攻打下浒、东冲两镇……

三沙湾沿岸,焰天大火彻夜不息。

战争从来都是血腥跟残酷的,实际上,对三沙湾沿岸居民来说,淮东军无疑就是入侵的敌军,大批民勇都在宗族首领的组织下进行激烈的反抗。

有反抗即格杀,残酷的焦土政策也必需要得到坚决的执行。打到最后,也无暇去分辩哪些才是计划中的攻击目标,哪些可能是身家清白的无辜平民。只要是稍些像样子的宅院,哪个将领手里只要在兵力上有宽裕,都会派人去打。

军令官的作用更多的是维持基本的军纪,防止奸淫与滥杀现象发生,确保将卒不会肆无忌惮的去攻击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同时避免袭击过于分散。

直到晨时,才有哨探回禀晋安城有大队步卒往这边而来,张苟便以副将参军的身份派人命令登岸的将卒沿海岸收拢,准备撤退;所有无法及时运走的缴获物资,任三沙湾贫民自取。

等晋安城援军离鉴山还有四五里地,张苟才率领最后峙守鉴山哨台的甲卒撤回海上。

卷九 逐鹿 第10章 浙南

秦子檀随奢飞虎登上鉴山哨台,袭扰的淮东兵船正徐徐从东冲口退出三沙湾,眺望左右,一片残骸,空气里弥漫着烧灼焦味,海滩上也到处都是给击沉、烧毁的渔船遗骸。

虽对此有所预料,奢飞虎还是恨得大吼,拿佩刀猛戳哨台的土墙。

秦子檀脸色同样难看,沉默着不发一语,从晋安城过来有一百余里,从确认淮东南袭主力在三沙湾登岸,他随奢飞虎率精锐星夜来援,在路上就浪费了一天多时间。

三千步卒驰援百里,也有些精疲力歇,而淮东军根本就没有决战的意图,看着这边来援,就收兵撤到海上。在过去一个昼夜的时间里,三沙湾沿岸八个镇埠几乎都给打残。

“二公子,你看这个!”一名校尉揭下几张淮东军在三沙湾沿岸到处张贴的告示拿给奢飞虎看。

奢飞虎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暴怒,将告示撕得粉碎,砸校尉脸上:“还不派人将这些东西都撕掉?”秦子檀倒没有来得及看告示写了什么,想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诸镇好些宗家都给淮东寇军攻破,寇军离开时,将宗家的粮仓打开,任乡民自取;其他带不走的其他财货,也都分给镇上的些破落户。好些乡民闻讯都涌到镇上来,才给赶走……这些宗家都希望二公子能帮他们做主,从乡民及镇上破落户手里讨回粮粮、财货!”校尉继续说道。

“都是暴民,将带头闹事的几个,以通敌罪抓起来,砍几颗脑袋,他们就知道收敛了!”奢飞虎恨恨的说道。

“二公子,驱赶就好;不从者,抓三五人杀一儆百,不宜任意扩大!”秦子檀说道。

就平潭堡、东安岛及三沙湾受袭情况来看,淮东军洗劫富户、宗绅时绝不留情,但同时会将劫来的米粮放发给乡民及破落户,用意歹毒。秦子檀认为晋安应以安定形势为先,若替宗绅、富户从乡民及破落户那里将散出去的米粮财货讨回来,无疑会引起更难控制的混乱。

奢飞虎轻轻一口气,没有理会秦子檀的劝告,只吩咐校尉:“只要宗家能指认到人的,一律帮他们强讨回来,焉能没有法度?”

秦子檀心里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奢家也许要更重视宗绅的利益,才能使浙闽大都督府的统治稳固,但是谁能保证富户、宗绅不从贫民身上多补回些损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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