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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667)

刘妙贞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她不得不搏,只有踩破这个陷阱,将林缚斩于刀下,她身后数万儿郎才有反败为胜、活命的机会。

以刀面接挡敖沧海刺来马槊,刘妙贞没有御劲化力,插腰下压,使巨力由身下坐骑生受。红袄女手里的斩马刀断成两截,几乎在接击的同时,跨下之马四蹄皆是咔嚓一响,断了个粉碎。刘妙贞身子却是借势一矮,闪过周普辟开的斩刀马,她人离马窜出,拿着只剩三尺长的断刀,直抢林缚的马首而来。

敖沧海、周普没防红袄女会弃马从空档间穿过,他们皆骑马,回旋不便。

敖沧海反手以槊杆捅刺;然红袄女身形极速,转身以断刀砍击槊杆,身形不停,还能借力加速,武技之高,当世罕见。

周普亦跃马而战,但转瞬间已经给红袄女拉开三四步……

为了这一击,刘妙贞冲阵前将两层厚甲脱去,仅留一层贴身绵甲。冲阵时,背胛几乎给打碎,但只要将林缚斩杀马下,便是死在这里也值。

断刀也是接敖沧海刺来一槊时,故意给击断,余下三尺,步战正是合适。

刘妙贞使刀缠着林缚跨下马的脖子往上刺,刀刃割开马脖子的动脉,几乎能听见马脖子血往外喷之前的流动声。

刘妙贞知道林缚能文能武,不指望一刀能将他杀死,这一刀刺出是要林缚来挡,她左手拉住马脖子上系着皮索,猛然下拉。林缚跨下青马是少有神骏,愣是给她一只手压得前蹄崩断。刘妙贞是要林缚失力从马背上跌出,再赶在敖沧海、周普回救之前,第二刀将他杀死。

林缚暗感晦气,竟然给这婆娘小看了,要是两刀就给红袄女杀死,他平日打熬筋骨、苦练刀术岂不成了笑柄?借着红袄女轻敌之际,从马背上跃起,挥刀劈击其面门而去。

刀光如电,其速无比。

刘妙贞只觉眼睛给刀光耀得发黑,暗道苦矣。林缚素来不是以武勇闻名,世人皆说他文武双全,也仅仅是赞他知兵事、善治军,刘妙贞哪里想到林缚文举子出身,刀术还如此之强,竟然不弱于他麾下那二三员勇将!

刘妙贞只觉脸上一寒,面门差点给林缚一刀劈开,但知道林缚刀势是罕见的迅猛,不在教自己刀术的孙壮之下,而自己身子已失了平衡,断没有可能躲过他劈来的第二刀,便弃了挣扎之心,睁着眼睛等林缚第二刀劈开……

不知为何,林缚第二刀在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滞,刘妙贞左脚点地,第二刀都没有劈开。她当下不犹豫,有了借力点,当下断刀前捅,往林缚胸口刺去。

林缚有鳞甲护胸,却给刘妙贞这一刀捅得差点闭气,身子也往后横飞出去。

刘妙贞知道再没有机会击杀林缚,也不迟疑,抽身回走。

周普、敖沧海及周围将卒看到林缚中刀给打飞,一时间乱了分寸,竟给红袄女抢了一匹马杀出。

林缚给人扶起,揉了揉胸口,从地上捡起给他劈成两半的面甲,一合竟是一张又黑又肥的女人脸,抬头望去,透过刀盾枪矛的空隙,最后一抹夕阳光辉里,红袄女那张艳若桃花的小脸正往这边望来,手里却打马不停,突围而去……

卷七 山河碎 第71章 俘将

林缚必杀一刀,未曾料到给红袄女堪堪避掉,剖开的竟是一张面甲,乍然看到另一张脸从剖开的面甲后露出,惊怔之余,劈出去的第二刀就慢了一线,给红袄女抢先一刀捅刺在胸口。

林缚被击倒,左右将卒也是一时失了分寸,慌乱中给红袄女夺了一匹马,与三名红甲骑兵杀出去与外围残存的两百余骑汇合,冲出重围去。

林缚也是懊悔不己,杀了红袄女或生擒之,战事就可以收尾了,如今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夕阳坠下西边的丛林,晚霞烧得红艳,林缚只觉得胸口肿痛,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子,竟是如此的武勇。

红袄女露出真容,骑着一匹青黑大马,率部而回。

虽说这一次冲锋损失了不少人马,但流民军却兴奋得嗷嗷直叫,仿佛红袄女是大胜而归,丝毫没有因为主将陡然间换了一张脸而困惑,倒不晓得谁喊出第一声:“皇觉天女!”便有无数人跟着振臂高呼。

在这些绝大多数目不识丁的流民军眼里,红袄女率数骑在官兵阵列里杀进杀出,又陡然换了一张宛如天仙的美艳面孔回来,无异于是拯救他们出苦海的天女下凡。

林缚没想到,这一战倒让红袄女在流民军里声望大涨,见周普、敖沧海诸将都意兴阑珊,他本意也是要收伏青龙岗的流民军,无意多造杀戮,便传令收兵,徐徐往睢宁城退去。

回睢宁城途中,宁则臣派人押来一名俘将,给五花大绑的捆在马鞍上,林缚看着面熟,想了会才记得是谁,叉腰而笑,说道:“原来是韩采芝啊,江宁一别已是两年之久,没想到你投了流民军。在流民军里混得如何?”

韩采芝羞愧难当,只求一死,脸涨得通红。

林缚示意左右给韩采芝松绑,见他伤势不轻,牵了一匹软鞍好马给他骑上,问他:“陈魁立他们,也与你一起投了流民军?”

“嗯,”韩采芝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却又不能抗拒回应林缚的问话,只闷声说道,“只有我与陈魁立侥幸活了下来,其他三人都死了。”

“唉,世事无常啊,当年将你们逐出江宁,也是迫不得已,我还派人去寿州找过你们,想请你们回来帮我做事,”林缚微微叹息,眯眼看着远方青黑的天际,“寿州已成残城,十室九空,也根本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这次回来,帮我做事如何?”

“……”韩采芝愣在那里,不知道林缚这是拉家常呢,还是招降,但听林缚派人去寿州找过他们,心里就感激得很。男儿在世,搏名求利,想林缚名动天下,还惦念着他们,专门派人去找他们,这份荣耀,韩采芝心绪又怎能不激动?

“呸!”孙壮给捆在另一匹马上,身子无法挣扎,却将林缚与韩采芝之间的对话听在耳里,恨恨的朝着地上唾了一口,大骂韩采芝,“我就晓得你这狗贼后脑长着反骨,你对得起战死沙场的弟兄!对得起安帅,对得起无数怨魂冤鬼!安帅与多少弟兄,都枉死在这狗贼手里,你若降,我做鬼也饶不过你!”

韩采芝羞愧难当,对林缚说道:“林爷,你还是将我绑起来吧!”

“沙场之上,江东左军战死将卒,又不冤枉?尔等流寇天下,那些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万万民众,又不冤枉?偏偏你的弟兄死得冤枉?”林缚让人将孙壮的脸拨过来,说道,“且不说其他,淮泗十七县,在籍丁口一百六十七万,尔等未来,虽穷困,大体还能过活,你看看这片土地,还有多少人没有背井离乡?又有多少人死于道旁、客死异乡?你说你的弟兄死得冤枉,云梯关码头那四五百名讨生活的苦哈哈,给你一刀杀得干净,可不冤枉?濠州城,给你们所破,而后夺来经年,城中丁口恢复也不及原来十一,此时又给你们夺去,濠州城里手无寸铁、生凭也没有做过一桩恶事的民众,岂不死得冤枉?”

“呸!”孙壮给绑得姿态难看,啐不到林缚的脸上。

“尔等自诩义军,替天行道,为民做主,”林缚哈哈一笑,说道,“我江东左军军纪,行军作战,不扰民、不劫民、不杀民,不奸淫妇女,行军宿营不占民宅,践踏民田照价赔偿,向民买粮买菜,照市价给偿,不短一厘一毫。有违者,查实军纪严惩不怠。敢问尔等义军能做到几点?”

“……”孙壮本来就口拙,给林缚说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气恼得想将林缚撕碎得吃掉。

“说是要杀出个朗朗乾坤,不过流毒天下之大贼!”林缚不屑的说道,“刘安儿酋首,中了岳督的圈套,在徐州给陈韩三所杀,不过是罪有应得,有什么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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