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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622)

“山阳尉可不只这点事,”林缚说道,“我江东左军从马家盐行买盐,盐里掺有一分沙,我军务官去找盐行论理,你可知马家盐行的掌柜如何回我的军务官?”

“……”旁人自然不敢接话。

林缚冷冷一哼,说道:“马家盐行的掌柜回答我的军务官说,便是猪倌儿过来,也是九分盐一分沙,天王老爷的面子都不给……”

林缚这话杀气腾腾,马如龙只觉得寒气直窜尾脊,头皮发麻,除了叩头请罪求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林缚手一挥,说道:“山阳尉马服与山阳县主就拘押在西院,你去告诉他:我林缚今日进城了,倒想当面听一听马家人再说这话!”

马如龙、马腾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叩头谢恩,在护卫监视下去了西院见马服,其他给去职的官员、将校都诚惶诚恐的离开,不敢留在这里。就剩下淮安县知县梁文展、右营校尉肖魁安还陪林缚、刘庭州、张玉伯在堂上……

林缚抬头看了肖魁安一眼,说道:“肖校尉守淮之功,我也有了解,知道你也不跟马家同流合污,姑息养奸之责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要好好带兵协助刘大人、张大人守城,为朝廷效力,往后有你加官进爵的好日子……”

“末将谢大人不罪之恩。”肖魁安行礼道。

“要谢就谢刘大人、张大人吧,是他们替你求情。”林缚假惺惺的说道。

“谢刘大人、张大人……”肖魁安又给刘庭州、张玉伯行礼。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小心一些,不要让城里生出乱子来!”刘庭州吩咐道。

刘庭州在淮安还有些威望,肖魁安实际也是刘庭州从底层提拔起来的优秀将领,这些情况,林缚早就摸清楚了。

就算张玉伯不站出来替肖魁安求情,林缚也只打算免他几天职,就起用他。

强龙不压地头蛇,林缚这次硬着头皮要将马家这条恶蛇强压下去,就不能同时再去把刘庭州彻底得罪了。

肖魁安离开后,堂下就剩刘庭州、梁文展以及张玉伯等人,林缚说道:“如今硬捋掉一批人下去,就要新补一批官吏上来,我这个制置使管不这么多,你们决定吧。我只希望不要再冒出第二个马家视军法如儿戏……”

“下官知道,补选官吏必请大人过目,再呈报江宁。”刘庭州自恃身份,梁文展抢先表态。

刘庭州倒是奇怪,林缚已经将马家彻底得罪了,怎么还要留马服一条命?敲诈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哪有抄家没族爽利?事实既然做到这一步了,还怕找不到抄其家灭其族的罪证?楚王?除宁王有实权外,其他王藩在权宦眼里只是笑柄。

林缚自然有他的考虑,他的淮东靖寇制置使只是临时差遣,这时候雷厉风行的拔掉一批人,倒不能直接塞自己的人进来,还是要用淮安人治淮安。所缺官吏的补选、举荐,当然也是刘庭州、梁文展等府县主官的权力。

梁文展也是陈韩三叛变后调过来的淮安知县(淮安县与淮安府同城而治,为淮安府首县),与地方上瓜葛也少。

事实上,马家售给江东左军的食盐都硬要掺一分沙,地方势力对到任官员能有什么好态度?在小樊楼前,掌柜马腾对刘庭州牵衣拉袖,看上去是亲热,实际上是轻慢——只是刘庭州、梁文展在地方上没有根脚,没有能力在淮安削弱马家的势力罢了。

这回难得有机会将马家的势力从府县衙门及守军中一下子清除出去,刘庭州、梁文展当然知道要从马家的对头里挑人扶持上位。

若一次将马家打死,这里新补选的官吏、将校,自然只会记住举荐他们的刘庭州、梁文展等人对他们的举荐恩情;要是马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刘庭州、梁文展的大腿又不足够粗,这些新补选的官吏自然就会看林缚的大腿才是他们真正的依靠。

留着马服有用,林缚这次还只是杀一杀马服的威风,并不想取他的头颅。

卷七 山河碎 第35章 整顿

三十万两银子保一颗头颅,马服不甘心、心里憋屈,挠心挠肺的恨不得将林缚撕成碎肉条拿盐腌了吃,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保的是他颈上的那颗头颅。

太阳爬上树梢之前不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出来,林缚就要杀他立威。

马如龙不敢带兵哗闹;以前得他马家好处的人,都灰溜溜的回家闭门思过去了——形势面前,马服不低头不行,不低头,他颈上的头颅就要跟他说再见。

林家在上林里堪称巨富,老宅银窖存有私银就近二十万两,但比起两淮以盐发家的巨贾来,林家还有些不如。

林缚以太阳爬上树梢为期,马家的运银马车队赶在朝阳初升时就进城交银换人。

马服也学秦城伯,将标准的官锭铸成千两一枚的大银球藏于银窖,以防外盗内奸从窖中偷银,三十万两现银拿十辆马车运来,也只是三百颗大银球而已。

都亭驿东院的庭院里,三百颗因窖藏太久而发黑的银球整齐排列,一颗六十四斤,体积只相当于同等重的水球的九分之一左右。

林缚走过去,反手抓起一只银球,感觉比后世的篮球还略小一些,但就这么一颗银球,就足以让当家一户小康家庭衣食无忧一辈子。

马如龙摒息宁神的等着林缚发话,也暗感林缚的手劲竟如此之大,完全不像举子出身,换作是他,也无法如此举重若轻的将一颗银子反手扣在手里把玩。

“我与刘大人商议过,山阳尉既然有悔改之意,又捐银以助军资,那也应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许他回去闭门思过!”林缚将手里银球放下,下令放人。

护卫带着马如龙去西院领人,马服夫妇含恨而走,未在城中逗留,直接回山阳县去了。他们在山阳县城东有座庄园,建得坚如城寨。之前怕流民军渡淮南下,才躲到淮安城来,没想到会在淮安城里遇到林缚这头恶狼。

徐州被围,楚王府前程未卜,他们想找靠山都不能够,这时候从林缚那里也讨不回过节。马服也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时只能返回私堡观望形势。

※※※

马服夫妇及马如龙等马家人午前悉数从淮安城撤出,林缚也首次以淮东靖寇制置使的名义,召淮安府诸属县主官及守备将校到淮安城议守备、钱粮军事。

马服为前车之鉴,林缚峻法森严,大权在握,又有雄兵在手,诸属县皆不敢怠慢。

路近者当天就赶回淮安,路遥者披星戴月,夜里进不了淮安城,就在城外等候,赶在城门开启时,匆忙到淮东靖寇制置使临时行辕——淮城都亭驿应卯议事。

淮安府共有七县,沭阳陷入敌后,其余六县以山阳、淮安、亭湖与流民军隔淮相望,江东左军北岸结营立寨,改善了山阳、淮安、亭湖的守备形势,但这三县的压力仍然要比南部三县要重得多。

刘庭州主政淮安,斗不过地方势力,只能分区防守,各县管好各县的地盘。如今林缚有制置使的名义来全权节制淮东守备军事,则要打破这个各自为阵的传统局面,要从防御压力轻的南三县抽调资源支持北三县的防务建设。

除淮安城历来都受重视外,山阳城、亭湖城的城墙都还是夯土版筑,夏秋时大雨,甚至能使城墙大段的塌坍。

亭湖县倒也罢了,山阳正当淮泗口,地形险要,与淮安城同等重要,林缚要求南三县在十二月之前为山阳、沭口、亭湖烧制六十万块城墙砖。

这是北三县乐意接受的事情,南三县迫于林缚的强势,只能应允下来。

所谓唇亡齿寒,既然不能违拧林缚的强势,想一想北三县加强了城防,南三县也能变得更安全,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其次是整肃地方兵备。

淮安属长淮军的防区,境内已无长淮军戍守,除寨堡所蓄私兵外,六县乡营加淮安府兵,共有兵员一万四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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