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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519)

大洋山岛据点的寇兵头目看此情形,心里有几分怀疑,想要阻止甲卒靠近,大声喊道:“来者何人,领头的出来说话……”

这边借着据点前列阵的寇兵迟疑之机,以甲卒为主以陌刀、高盾、长枪、弓弩列阵居前,辅兵持短刀轻盾散于侧后,掩护两翼,一鼓作气冲到三五十步的近处,弓弩手便发箭攒射,陌刀手、刺枪手及长枪手在高盾的掩护,奋勇前冲,与敌接战。

在据点前列阵的寇兵这时候才确认冲过来的三四百人实是伪装之敌,看着两边接近,猝不及防的寇兵散乱射箭,再看着远处接近大洋山岛的船队来势汹汹,不敢在野外浪战,慌乱往据点里退去。

寇兵头目退入据点内,看着来敌势大,也不顾还有百余人没能退回来,大声吆喝:“关门,快把大门闩死;二狗子你带人上墙,把他娘的射退,才能救郎中他们进来。江东左军想赚洋山岛,黑刀子,你去把狼烟烧起来,几堆狼烟都烧起来,江东左军船队这么大,怕有两千多人。告诉兄弟们,只要守住两天,南边就能派援兵过来……守住洋山岛,吃香的喝辣的,日姑娘、玩婊子,逍遥自在,守不住,等着人头落地吧!”

寇兵抢先将据点大门关上,无法一鼓作气的将寨门抢下,光凭步卒强冲,很难将据点攻下,看着寨墙上的箭雨渐密集,周同等不及将寨门外的寇兵杀尽,便使人吹角,命令进攻武卒后撤到一箭地外列阵,使弓弩手藏在高盾之后,射杀寨门外的寇兵,不使他们有机会逃进据点去。

巡海船队分出几艘船驶往小洋山岛,攻打那里的据点,船队主力在大洋山岛东北角的浅海里下锚停泊,哨船散开警戒;津海号在大洋山岛东岸寻了一处吃水深的湾口停靠过去,林缚在亲卫营甲卒的簇拥下,登岸上岛。

“贼他娘的,海盗丢了七八十人在外面不管,抢着将寨门关上,没有一下子将寨门夺过来,这下子有得打了。”周同恨恨的说道,手里将身上的海寇兵服剥下来,露出来里面穿着的鳞甲,寒光闪闪。他蹲下来,将他带队登岛之后的情形禀报给林缚听,寇兵都已经龟缩到据点里,据点不大,周围不足二百步,就一处寨门,最先登陆的甲卒在寨门外严阵以待,并派出小队斥候搜岛,防止岛上别处还藏有寇兵以攻不备,还在岛上最高处建立望哨警戒。

宋博、王成服都跟着林缚登岸,见林缚也无避讳,也凑过来听周同介绍大洋山岛的情况。

林缚眉头微蹙,问身边的敖沧海:“你觉得这仗要怎么打?”

“先看清寨中虚实,西面、南面都有高地,可以借高盾掩护,在近处堆土台与寨墙齐高,将船上栈板拆下来,直接在土台与寨墙之间架云桥,走云桥强抢寨墙……”敖沧海与林缚围着匪寨走了一圈,看过周边地形,心里有一套攻寨的方案。

“拆几架床弩下来,攻打寨门吸引寇兵,走云桥强攻更有把握一些。”周同补充道。

“多拆几架蝎子弩下来,能直接砸开寨门那就更好了……”林缚说道。

“杀鸡焉用牛刀?”葛存雄说道,“蝎子弩拆御也麻烦,要是寨门不厚,用床弩近距离也能洞穿。”

当世所存的几种投石弩,无不是用人力或重物下挫猛力拉动梢尾,发射石弹,掷向敌阵,这几种投石弩都不能安装在船上。

利用人力发射的投石弩,需要有给人跑动猛拉弩梢的空间,这常常是好几十步远的距离,津海号前后也只有四十步长,主甲板最大长度也只有二十六步,自然无法安装人力发射的投石弩。

利用重物下挫猛拉弩梢发射石弹,是在弩梢尾部系一重物,先提升到一定的高度,在割断绳索的瞬时,重物猛的砸下,扯动弩梢,将梢头皮囊里的石弹抛出。为了能将数十斤重的石弹抛射出数百步远,下挫重物要有上千斤甚至数千斤重量才够,但是不管多么坚固的甲板,也经不住如此重物的挫砸。

蝎子弩是利用扭力作用制成的小型投石机,利用牛马鬃、牛马腱筋等物制成弹性极强的弩索,将弩梢插在弩索之间,反向转动弩索,就能对弩梢产生极强的扭力,一旦将弩梢松开,弩梢就会猛力转动,将石弹掷出。

由于蝎子弩形制小,发射石弹时又不会产生破坏甲板的垂直下挫巨力,所以能安装在船上用于水战,此时还是江东左军竭力保密的武器。

蝎子弩除了弩梢材料不比其他投石弩材料稍差外,弩索的材料要求也极为苛刻,几乎要上百张好弓的材料,才能制作一架蝎子弩,成本高昂,关键是没有技术传世。

葛存雄嘴里说杀鸡不需用牛刀,实际上是不想让宋博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蝎子弩,回晋安仿制,使江东左军失去海战可以依仗的利器。

葛存雄的心思,林缚也明白,微笑道:“取胜之道,无非是以强凌弱、以多破寡,便以少对多,也是要尽可能创造分而击之,集中攻其一点的机会。既然有条件,又不十分费事,哪有不用上的道理?”让葛存雄、敖沧海协助周同准备强行攻打大洋山岛匪寨。

※※※

宋博不清楚林缚与葛存雄嘴里所说的蝎子弩是指什么东西,只是跟着林缚身边观战。

寨子燃起的烽烟直冲云宵,几乎是上百丈的高度,狼烟给海风吹了也聚而不散,据寨死守的寇兵二百出头一些,他们期待大横岛或者涂山或岱山诸岛的援兵能及时赶来。

宋博微微一叹,看着江东左军停泊在大洋山岛东北角浅海里的船队,黄昏时的夕阳照得海面上金波粼粼,高大的船桅将影子投射在海面上,曲曲折折、断断续续。

津海级、集云级战船,都是由江宁工部所属的龙江船场建造,由江宁工部主事葛司虞负责监造,虽说具体的情况,外人很难知悉,但是大体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如此庞大的战船,一艘造价就是两万两银子,比起同等级载量的川东大木船,造价几乎高了六七倍,很难想象林缚一造就是四艘;奢家则更愿意用同样多的银子造成上百艘甚至更多的海鳅船来。

四艘津海级战船只能编水军千余人,超编也不过两千人;而一百艘海鳅船可以编水军近万人——对于资源紧缺的奢家来说,这本帐是算得清楚的,奢家不愿意造大型战船,并不仅仅是因为缺少制造大型战船的龙骨木料。

王成服倒是不怨宋博隐瞒家世,害他一起给林缚软禁起来,他看着寨中狼烟烧起,小声问宋博:“你认为东海寇要派出多少艘船、多少援兵,才能在海面上跟江东左军抗衡?”

宋博看着远处认真观察敌情的林缚,又看了看远处海面上的巡海船队,一支拥有两艘津海级战船、四艘集云级战船、将二十多艘海鳅船、苍山船及艨艟斗船作为辅助战船的庞大船队,心里也不由得揣测:奢飞熊要派出多少艘船,多少援兵,才能在海面上与之抗衡?

林缚回过头来,看向宋博、王成服。王成服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刚才的海战让他有所感触,没想到他对用兵海战之事也如此的敏感,笑着问:“王旗头也知兵事?”

“浅陋之言不敢怡笑大方,”王成服微鞠着身子,姿态谦卑的说道,“得幸观江东左军出海剿寇,略有些浅薄感触,只是成服之前从未看过海战,也说不好,怕给大人笑话。”

“有谁天生知之?”林缚笑问道,“本官洗耳恭听。”

“陆地野战,以兵力多寡以分强弱,”王成服似乎能看到有一条宽广开阔的人生道路出现在眼前,壮着胆子说道,“然成服得幸观海战,便觉海战与步战有绝大不同。视舟师之强弱,除兵力多寡外,坚固高大之战船之于水军,有如城寨之于守军。虽不能比守军之军能抗十倍之敌,但战船能比敌船坚固,比敌船高大,战具比敌船齐备,抗二三倍之敌,似乎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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