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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508)

这次涝灾,大量的低洼地、河滩田地给淹没,各乡里上报灾情时,将这些田地都夹报在里面,好争取免除更多的粮赋。

面对香樟里里正罗复的质疑,林缚也没有多少迟疑,说道:“里甲以赈济乡民为先,若是外乡人涌来太多,超过里甲的赈济能力,里甲需派人送他们到九华寺、紫琅山、鹤城司三处集中救济,这三地都有救灾营。要是乡里这点责任都不尽到,使路有饿死骨,我仍然要追究分辖里甲的罪责!”又问这一路跟随过来的几十个受灾难民,“你们有多少人是外乡过来的?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零碎田给淹了,草棚子给淹了,不用担心,你们先跟我去九华寺。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你们选择在崇州定居下来,我是不会看着你们饿死的……”

林缚回头跟李书义、敖沧海说道:“我们去九华寺……”

※※※

九华寺本是崇州县西北一座大庙,林缚借通匪案将崇州县境内的僧院势力驱逐一空,九华寺也给江东左军接管,成为江东左军在崇州县西北角的一座驻营。

九华寺经过三个月的改造,如今已经给改造成一座周长八百余步的军事要塞,驻军也从最初的一哨两百甲卒提高到两哨四百甲卒,由崇州步营副营指挥刘振之负责,不过这里在地图上仍然给标识为九华寺。

清查寄田之后,实际给置换到九华寺附近的军屯用田多达六万余田,这些田地上的附属佃农达三千余户。这些佃户是清查寄田后减租减赋运行的第一批直接受益者,也是崇州县最早拥护江东左军的普通民众。

六月减赋后,林缚就让刘振之将附近的佃户青壮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轮训来。这次崇州全县积涝成灾严重,县西北的救灾营自然就设在九华寺,除了九华寺附近受灾较严重的佃户、外乡流民外,也有许多从兴化、皋城涌来的难民。

林缚赶到九华寺时,雨势稍歇。看着林缚赶回来,救灾营里的人声沸腾起来:

“都监使过来了,林大人过来了……”“这下子大伙有救了,都监使绝不会看着大家受难不管的。”“都监使是谁?”“暨阳血战杀得东海寇哭爹喊娘的都监使林大人啊,燕南勤王杀得东虏哭爹喊娘的都监使林大人啊,你都不知道?”“原来是他,冒着大雨过来,衣甲都浇透了,说不定是个好官呢。”“什么叫说不定?都监使到崇州来,这左右的佃户夏粮收成跟往年比多了近一半呢。这么大的雨,你看到有哪个官老爷在外面为难民奔波?都监使可是马不停蹄的几乎跑遍崇州县的每一个角落,连吃饭都是坐在路边跟大家一起啃大饼呢。这年头还有这么为民着想的官老爷,还偏偏让你遇上了,你就偷着烧高香吧……”

崇州县各地受灾严重,林缚马不停蹄的各处奔波视察灾情,林梦得、曹子昂、孙敬堂、傅青河、胡致庸、孙敬轩等人自然也无法安坐在紫琅山。九华寺除了刘振之外,曹子昂也亲自在这里坐镇负责救灾之事。

看到林缚过来,曹子昂与刘振之迎过来。林缚将马背上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子抱下来,交给护卫,送小女孩及家人到救灾营去,跟曹子昂说道:“这雨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瓢泼而下,这边还是不能松懈啊……”

“原先我计划着今年秋冬先开挖西山河与运盐河的贯通河道,使两水贯连起来,”曹子昂说道,“如今看来,我们可以同时对运盐河进行清淤……你知道这些天这边救灾营收留的难民有多少吗?”

“有多少?”林缚问道。

“足足有三万两千人,我大略统计了一下,有大半是近年滞留在崇州的客户!”曹子昂回答道,“真下狠心将崇州隐匿的人口清查出来,秋冬季可以组织十万青壮同时修筑新城、开挖河道不成问题……”

“真要下这决心?”林缚手托着下颔,问道。

“经过这次救灾事,民心应该都在我们这边,地方上虽有反弹,也不足为虑,”曹子昂说道,“时不待人,清查丁口、田册,刻不容缓。大量的公田给乡豪势族侵占的扭曲事实,也必须纠正起来。清淤河道,将河滩地、低洼地改造成可耕种的公田,租给外乡佃户耕种,可以进一步扎实我们在崇州的根基。实际上,只要汛期过去,西山河与运盐河之间的贯通河道就可以先组织人手开挖……”

“好,那就放手干吧。”林缚点点头,肯定曹子昂的建议。

林缚一直在思考江东左军的兵源问题。

崇州地位鱼米之乡,当地人即使穷困,多少也能勉强过活,缺乏那种为生存而挣扎的勇悍。虽然可以招募来守土,但是同时考虑到他们对江东左军的认同感并不是那么强烈,所以不能将崇州当地人当成可以依重的核心兵员。

江东左军成军的基础是最不得信任的流民,也创造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光辉战绩。

实际上,对于那些被生存所迫而背井离乡的流民来说,对土地以及稳定生存的渴求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因此而激发出来的勇悍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然而流民起义往往难以成事,跟流民个体的武勇与否并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仓促起事的流民组织力太弱,又没有足够的军需后勤保障,所以无法将个体的勇悍整合成一支精锐之师所需的锐利来。

江东左军当前的募兵基础还只是安置在西沙岛上不足四万的流民丁口,从四万丁口里捡选健勇,形成江东左军如今正辅兵达六千五百余人的规模,差不多已经达到一户出一丁的募兵极限了,林缚当前最紧要的是扩大江东左军的募兵基础。

募兵基础不夯实了,江东左军不可能越打越强大。

林缚在崇州首先要争取、拉拢的还是背井离乡滞留在崇州的外乡流民,他要尽一切可能的让他们在崇州扎下根来,受益于江东左军,并成为拥护江东左军的坚定力量。因此而得罪地方势力,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

卷六 涛海怒 第66章 大动作

九华寺左近置换出六万余亩屯田,附属佃户三千余户。以十户一甲、十甲一里计,三千余户佃农可以划分出三十余里来。

实际上,崇州县人口众多,全县登记造册的丁口就多达四万户,以严格的百户一里计,计有四百余里。要将隐匿的丁口算上,差不多有六七百个里。以县辖里甲,至少在崇州县是不合宜的,以县衙少量的人手,对辽阔而人丁繁盛的县域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统治。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底盘查,林缚有理由相信崇州隐匿的人口在十二万到十五万之间,也就是崇州县的人口总数在三十五万以上。

只有在这样的人口基数基础上,林缚才有信心在秋冬农闲季节从全县组织十万青壮同时进行新城修筑、河道清淤挖掘等多项大型工程。

跟隐匿田地逃避粮赋一个道理,藏匿丁口的最初目的是逃避徭役与丁税。滞留当地的流民本身就生存艰难,即使能从当地租来少量田地耕作,作为外乡客户,也承受极重的田租盘剥,所得也只能勉强糊口,更不愿意因为丁口清查而承担丁税及徭役重负。

林缚在崇州县真正施行的第一个大动作就是免除徭役、丁税及各种摊到人头上的摊派,仅这一下,就将清查寺田、寄田所增加的赋税都抹平掉了。也是有前期赋税增加的基础,才能将丁税、人头摊派免掉,不然郡司是不可能接受崇州赋税大幅削减的事实的。

江东左军也因此要承受每年近一万多两银的军饷损失——这倒是岳冷秋等人乐意看到的,但是全员免除徭役、丁税及各种人头摊派,使崇州县各个阶层都受益,也扫除全县丁口普查的障碍。

事实上,在正式实施全县人丁清查之前,在九华寺、紫琅山、鹤城司、西山河口等几处集中救灾营所登记的滞留流民丁口就高达七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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