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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421)

林缚沉吟了片刻,也让张文灯侧头过来密议,压着声音说道:“也如孙丰毅所言,就算江东左军愿意出来做担保,登莱海商可以往里先垫第一批的购粮款,但是第二批、第三批购粮款,他们也垫不起,而户部这时候又实在挤不出多余的银子来——既然他们信任江东左军,那不如由江东左军直接出面跟他们购粮再转售给津海仓与诸边军。我手头还有一笔银子能先垫着,还能从林家拉一笔银子出来应急,只要户部保证日后能将这笔银子还给我就成!边军那边,我非要现银交易的,不然将领一换,我找谁哭去都不会给理睬。”

汤浩信年龄虽大,却是个明白人,林缚貌似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是这么一来,登、莱海商将不再与津海仓、津海都漕运司及诸边军发生直接关系,将紧密的聚集在江东左军周边,与江东左军形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局面。

这个临时形成的海漕体系最重要的颈脖子却给林缚一人捏在手里,再加上林续文直接掌握津海都漕运司衙门,可以说新形成的海漕体系都给林家一手掌握。

到时候不要说户部不敢赖江东左军的帐了,朝廷甚至都不敢轻易的将林续文从都漕运司的位子上撤下来。

汤浩信心想林续文拍拍屁股去了长芦,将涡口事务都丢给张文灯,眼前这局面说不定是林缚在背后故意促成,暗道:悟尘的这个门生真是厉害啊,不知道他对悟尘还有几分忠心,但是林家与悟尘之间已经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是闭上眼睛也存在的事实……

卷五 燕云劫 第68章 海上保险

权宜之计便是同意以江东左军做中间商将粮食转售给津海仓与诸边军,由林缚出面组织登、莱及河间府海商将山东粮食运抵津海入仓。

以林缚的手段,以江东左军的威望,自然也很容易将形成以江东左军为核心的海商势力集团,甚至使整个海漕体系落入林家的掌握之中。

朝中自然有人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事实上,甚至连张协、汤浩信这些楚党灵魂人物也不希望看到林缚或者说林家的势力过度膨胀,但是京畿存粮只能再支撑两个月,户部根本没有能力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撇开江东左军组织出一支有足够运力的海船队伍来。

汤浩信的呈文二十九日连夜送入京中,京中回复于三月二日黄昏就抵达津海。

兵部正式行文将江东左军编为江东左营乡军,满编三千员,使林缚以江东按察使司都监的身份兼督江东左营乡军,划崇州县为左营乡军饷源地,以崇州县丁田正赋为左营乡军养军之资。

拿兵部的文函,林缚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江东左军算是有正式的名义,虽然还是乡营、乡兵的名义,但是划给了正式的饷源地,待遇看上去比府军还要高一等。

“倒是没有削减我们的兵额,但是饷源地只划拔了一县,也未免太寒酸了……”曹子昂将兵部文函拿来看了两眼,放到桌案前头,问林梦得,“崇州一县丁田正赋,大约有多少?”

江东左军驻扎在涡水河南岸,兵部文函发来,林梦得与曹子昂等人都聚集到林缚的大帐中来,天时已昏,帐中烛火哔剥燃响,散发出油脂香气。

林梦得微蹙着眉头,见曹子昂问他崇州县丁田正赋的情况,细想了片刻,说道:“具体数字记不大清楚,定漕粮应在三万石左右,扣去地方支用,能用来作饷源的只有一万八千石到两万石,折银不会超过一万两。”

“也只是聊胜于无啊……”赵青山说道。

赵青山在乡营时没有什么感觉,那时钱饷支用都由林宗海、林续宗等人控制着,他们这些外姓将领插不上手,但基本能知道林家往乡营里投钱标准是跟镇府军看齐的,也使得上林里乡营颇具战斗力,非同一般的乡兵能比。

与林缚治军相比,林家往乡营里的投入又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林缚治军简直能用败家子来形容了。以林缚治军的标准,江东左营就算是回驻地不行军打仗,一年少说也要十万两银子才能维持,崇州每年供饷不足十分之一,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江东左营乡军在江宁仓促成军,江宁工部拨银六万两,三万两为安家银,三万两支用,实际上累积支用超过十二万两,仅在济南从溃兵手里收购兵甲一次就耗银五万两,伤药支银达两万两。此外有一项最大的开支还没有拨出去,就是伤亡将卒的抚恤银。以林缚“战死或致残授田以养其亲”的标准,江东左军战死或致残近九百人,要购入九千亩良田或折银六万两进行抚恤,再加上赏功银,总共要支出十万两银才够。

也就是说江东左军从仓促成军到战后抚恤前后约五个月的时间,总支用将达到二十五万两银。

当然了,左营乡军以战养战,所得也甚丰。

包括能治愈归队的伤员,江东左营实际兵力已达到四千五百员,此时就编有船队护卫营八百人、骑营六百人、甲卒三营一千八百人,这还没有将驻在西沙岛的集云武卫及乡营计算在内。

从溃兵手里收购大量的优质兵甲以及四战四捷的缴获,使得江东左营将卒的兵甲弓弩列装水平要超过镇府军一大截,并有两千套优质兵甲积存下来,保留口外骏马八百余匹。

战场直接缴获归入江东左营囊中的金银财货折银近十万银。

大量马肉、皮货以及战场收缴物资与登、莱海商进行交易,积存下来的粮草以及大量的骡马转售给津海都漕运司,折银八万余两。

此外还有一千两百余匹口外马正运抵崇州、江宁、维扬等地交易,大抵也能得七八万两银子。

不计算大批量优质兵甲的价值,江东左军也差不多能达到收支平衡,支出二十五万两银,战场缴获也有二十五六万两银。

战争便是如此的势利跟残酷,战败者便进入恶性循环,情况会越来越糟糕,战胜者便进入良性循环,局势会越来越明朗。

当然了,上面还没有将五万两军功赏银以及与郝宗成交易生蛮首级所得的二十万两银子计算在内。

由于林缚从江宁额外拨了近十万两银子北上,加上抚恤银及赏功银还没有发放下去,所以江东左营乡军在津海还拥有近四十万两的现银。

要是汤浩信知道林缚在津海手里就握有近四十万两的现银,舌头也会吓得吐出一截来,如此紧急情况下为开海漕,户部也只能挤出五十万两银子来。

※※※

这会儿护卫禀报孙尚望、孙丰毅等人求见,林缚带着林梦得、曹子昂等人亲自出营帐迎接,孙丰毅、孙尚望等人都惶恐不安,此时的林缚已经不是小小的司狱小官。

林缚倒是随意,邀孙丰毅、孙尚望以及登、莱、河间数名海商代表进营帐议事,还难得的吩咐下去在营帐里给孙丰毅等人准备宴席,边饮酒边议事。

婴儿手臂粗细的八支大烛将营帐映照得通明如昼,林缚坐主位,身后是一张画有白额虎扑山石的屏风,身前一张梨花木长桌案,摆放着文函册图兵印等物,林梦得、曹子昂等江东左军诸将与孙尚望、孙丰毅及海商代表相对坐在林缚的下首。

林缚分神的望着烛火想了一会儿,将思路又稍许整理了一下,手指头轻轻敲着桌案,说道:“户部已经同意由江东左军来给大家当这个中间商将粮食转售给津海大仓及诸边军,兵部也正式发函将我部编为江东左营乡军,以划拨崇州县丁田正赋为饷源,大家就不用怕江东左营欠了债,你们找不到讨债的地方……”

“大人说笑了,”孙丰毅笑道,“我们可是巴不得大人欠我们的银子,好拿出来跟外人炫燿一二,哪里会有担心的道理?”

林缚笑了笑,说道:“社稷有难,匹夫有责,虽然江东左营给抬出来勉为其难的做这个中间商,但江东左营断没有从中牟利的道理。诸位负责开船到指定地交粮,我会派员跟从以助联络,粮款到我这边来结,粟米分等,末等每石粟以一千五百钱计,我不会没你们一毫一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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