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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400)

赵金龙感觉阳信就要攻下来了,他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从守军反加到攻城兵马身上的压力是非常清晰的。不要说他们在北城门洞里已经站稳脚步,就是在城头,将卒从云梯抢上城头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每次都给反击打了回来,但是在城头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就是江东左军已经到强弩之末的表现。

城头直接对抗的守军是无法示弱的,退一步,就意味着生命之忧,就意味着要拿双倍的人命将失去的城头夺回来。

“圣将军率部从北城门突进,势必会将北城楼上的守军大量吸引过去封堵,这时候城头反而成了守军的薄弱点,”赵金龙蹲在地上,拿细树枝画示意图,给孙中武、周知众二将看,“圣参领率部突进城门的一刻,你二人都要亲自带队,从这处、这处,借云梯上城墙,我亲自带队支援圣将领。只有城上城下两边同时施加巨力,才能将顽抗到现在的守军一下子捏爆掉——我原以为要打三天,看来今夜就能将阳信拿下!”

孙中武、周知众都不想上城头,但是怕赵金龙公报私仇,拿东虏的军法先将他们的脑袋砍了。

那赫雄祁让莫纪本将手里剩下还能打的精锐兵力都调过来加强北城的攻势,使副都统古格塔率两千下马披甲的东胡精锐出营寨到阳信城西北角上的空地待命。不论圣天喜、孙中武、周知众哪一部能在阳信城里站稳脚跟,东胡精锐都要迅速跟上,一举将阳信夺下,避免这些新附汉军持续不足,给林缚组织的反击打回来……

天边浮起白月,天色渐暝,但能看出来今天是个月夜,那赫雄祁觉得老天终于要帮他一回了,这夜色正适合连夜攻城。

叶济多镝要回营寨换药治腿伤,不过也会在朱龙伏营寨里盯着这边的战场。

在阳信城西北角上,也是在朱龙坡的东南面,是一块不大的谷原,是阳信城与朱龙坡之间最大的展开地,纵深有一千三百步,除去床弩、投石弩的射距离,这块谷原还有千步宽可作为支援西城与北城两边作战的出发阵地。

莫纪本用壕垒、冰土墙将阳信北城门、西城门都重重的封围起来,只留下狭窄的出兵通道,除非江东左军从西北角的城头爬下来,不然就攻击不到这里。

在天色将黑之时,谁都感觉阳信城今夜能攻下来,在这处谷原上,聚集起下马作战的虏兵两千人、新附汉军左路即莫纪本部两千人、新附汉军右路孙中武、周知众部三千人,将注意力都放在北城门上,等着圣天喜率部冲进北城,他们将兵分两路从城头以及北城门源源不断的进城攻打守军。

“啊!嗨!”北城门里传来发闷的呼喝声,传令兵纵骑狂奔过来:“攻进去了!圣参领带人攻进去!”

那赫雄祁抓住赵金龙要发号司令的手,沉声说道:“再等一等!”他需要确认城里再没有陷阱,需要确认圣天喜在城中站稳脚步,需要确认圣天喜能抵挡住江东左军的第一波反击,他才能将手下这么筹码一起压下去。

那赫雄祁看到北城墙头的守军迅速抽调下城墙去,想必是加强对圣天喜部的反击,传令兵再次纵骑狂奔过来:“圣参领在城中占据一处墙垒,要求立即支援!守军从四城迅速往北城聚集,反击力度极大!”

那赫雄祁手都微微颤抖,终于要胜一回了,他下令道:“汗王有令:活捉敌首林缚者,参领以下攫升三级,参领以上者攫升一级,皆赏百金!出发!”集结于此的七千兵马立即往阳信城北门猛扑过去,接近阳信城北城墙三百步时,两路兵马分出来,高举着数十架云梯,像蚁群似的附向北城墙,在阳信城西北角与朱龙坡之间的千余步谷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给七千余兵马填满。

“砰,砰……”那赫雄祁似乎听到两声异响,警觉的望向阳信城西北角,但在他们这边发出的震山慑海的嚎呼声里,这两声异响更像是幻听,就在那赫雄祁想将这个古怪异响从脑子里消除时,阳信城西北角墙脚跟突然破开两个口子,最先探出来的锋锐枪矛就仿佛一根毒刺猛的扎进那赫雄祁的心里。

“暗门!”赵金龙、莫纪本都惊得大叫!他们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林缚这厮偷偷摸摸的在阳信城西北角的夯土城墙里挖了两道暗门等待这一刻才最后打通。

这边近七千兵力完全展开,大部分往北城门涌去,一部分正搭云梯正准附墙冲上城头,无数人的眼睛要么盯着北城门,要么盯着城头,这两处暗门正开在他们的腰眼上,根本就不给他们调整阵形或者收拢兵力的机会,数百甲卒从两道暗门如虎狼涌出……

卷五 燕云劫 第51章 撤还是不撤

林缚站在城头,望着耿泉山、陈定邦率领从暗门突击而去的八百邵武精卒。

阳信城周边的地形决定了虏兵在即将攻进城的关键时刻会将大量兵力集中布置在西北角上的朱龙坡谷原里。不仅仅有较为陡直的小道与朱龙坡相通,更方便控制、掌握西城与北城的攻城势态,而且他们以为将西城门与北城门拿壕垒与冻土墙围信,这处相对其他地方更开阔、更平坦的谷原是安全的,是守军无法干扰到的。

阳信城周围一千三百余步,除四城门段外包砖石外,其余城墙段皆版筑土夯而成。从虏兵围城那一刻起,林缚就使人在城墙西北角段挖出两处高六尺、宽四步的出兵暗门,拿木梁架子支撑住顶壁与侧壁。为避免虏兵发觉,出兵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暗门从内往外挖,留下最外层的一尺多土墙到最后时刻才挖通。

林缚知道守军只有一次利用暗门出城打反击的机会,便用在这虏兵误以为北城将破、倾全力攻城之时。

的确,将邵武军精卒从城墙及反击拦截部队中抽出来,超过三分之一的精锐兵力从防守部队中抽出来,没有精锐老卒当城防骨干,民勇辅兵士气可用,但是作战经验不足,伤亡要数倍于前,北城楼上下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要是没有邵武军精卒的加强,城外的虏兵、叛兵若是继续保持这么强度的攻势,北城也确实支撑不住多久。

这便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刻,差不多有七千多虏兵、叛兵在阳信西北谷原完全展开往北城门及北城易攀搭云梯的城墙根而来,仿佛一只猛虎像到口的食物做出最凶猛的扑击,完全无视腰眼弱处的防护;耿泉山、陈定邦率领的八百邵武精卒从暗门出击,仿佛一把尖刀直捅在其腰眼上。

这么近的距离,大约就十几二十息的时间,两兵就接战,使得从谷原往阳信北城展开的虏兵、叛兵根本就没有调整或收缩的机会,阵形就直接从侧胁处给冲溃……

阵形溃散的传递是非常迅速,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水波会迅速荡漾开去一样:城脚跟正将云梯支到墙头要往上攀爬攻城的叛兵最先发现从暗门出去的甲卒,起初还想派出人拦截,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就组织不了多少人与有力的防护,十几二十人,还都是短刀薄盾,三下两下就给杀溃,云梯脚下护梯的人见拦不住出击的守军,撒腿就逃,爬上云梯的人也慌不择路的跳下,更无心想着要拿大盾遮挡城头倾泄下来的礌石滚木,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用来跑路。

四野虽有月色,但只能近看、无法远望,人心一旦惊慌起来,只会往来处逃。叛兵莫纪本部早就没有攻城的士气,其部在七千众之间,闻风即散。叛兵赵金龙部在两侧,要不是给赵金龙借虏兵督战,也没有多强烈的救战意愿,特别是孙中武、周知众二将,看着城中有甲卒从暗门反击冲出,也不管有多少甲卒,看到前头溃散,就骑兵带着百余亲信往后逃,虏将古格塔正率下马披甲的两千东胡精锐夹在莫纪本部、赵金龙部两路多股叛兵之间,两翼的阵形一溃,特别是南侧溃兵给冲突出来的甲卒压着往北面坡地逃,直接冲击虏兵阵列,虏将古格塔完全没有想到溃败会从侧翼连锁发生,想组织兵力弹压南侧的溃败,老天却不给他一丁点的时间,他也只能在护卫的簇拥下往回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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