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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396)

在莫纪本的指挥下,城外虏兵的攻城准备工作进行井井有条,比想象中要快、要完备,而看虏兵各部的部属,完全是想摆开阵势要打堂堂正正的攻城战,这是要拼消耗啊!

林缚回头跟阳信县尉程唯远等人说道:“从今夜时,阳信守军及民勇分四队,轮番上城墙戍守,江东左军、晋中军、邵武军也都会轮番上阵——这一战,要比想象艰难,传我军令下去,拒不上城者、未得令而擅撤者,斩不赦!”又跟镇国将军元鉴海说道,“鲁王府侍卫也有守城之责,自然要分队上城协守,镇国将军觉得如何?”

林缚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别人拒绝的威严。

元鉴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按说林缚根本就没有对鲁王府侍卫的指挥权,但是鲁王府逃出来的侍卫就六七十人,元鉴海不知道自己要是当场拒绝,林缚会不会下令将鲁王府的侍卫都捆上城头来当肉盾。

元鉴海这时候也不能说守城战与鲁王府侍卫无关,不管怎么说,只要林缚不要他上城头守城就好说话,便是要死,也是侍卫先去死,他瓮声说道:“林都监这么安排,便听从林都监的安排。”

“听叶典官议论也是知兵之人,鲁王府侍卫上城头协守,那就请叶典官负责统领鲁王府侍卫!”林缚说道,“我治军的军法,想来叶典官是清楚的,要不要林某跟叶典官再额外吩咐一声。”

叶游人只觉得两腿发软,忍不住尿要从裤裆里流出来,他哪里想到林缚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当初也不过在鲁王府跟着左堂贵后面说了这小子几句坏话,他竟然报复要自己上城头守城!

给林缚寒芒四射的眼睛盯着,叶游人也不敢说个不字,林缚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拒不上城者斩不赦,他可不想以身试林缚的军法,给林缚斩首示威。

林缚见叶游人没有异议,跟敖沧海说道:“你将鲁王府的侍卫编入北城的守卫序列之内,这一战,非同仇敌忾不能成功——歼敌于城下,军功任赏,青史留名也可矣!”又跟耿泉山、陈定邦说道,“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进城来,不过我这两天仔细核查军籍,发现浙将赵金龙所统浙兵里,有许多是来自于濠州的军户,濠州已经流贼刘安儿联合陈韩三攻陷……赵金龙很可能这时候已经叛投东虏了。阳信战事激烈,虏王很可能会将赵金龙所部叛兵也调来攻阳信,到那时,攻城战也将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

二月一日,也是叶济多镝下令攻城的最后期限,虽说准备工作还不算很充分。为了叶济多镝颜面好看,入夜后,那赫雄祁也驱使归降汉军对阳信城进行试探性的进攻。也是要试探林缚在阳信城里的守城部署,他在城外可以做针对性的调整。

再说也没有办法不攻城了,一般说来,整个燕冀平原会在二月下旬开始解冰,他们哪怕是作为殿后部队,最迟到二月末也要撤退了。

在阳信的南面、东面,都是隆起的丘陵状地块,乱葬了一些坟茔,有大片杂树林。地形虽然比朱龙坡更低矮,但是地形要更复杂,距阳信城更近,留下能展开兵力的空间非常狭窄,完全在城头床弩、掷石弩的射程之内,南城、东城都不是攻城的理想地点,阳信攻防战便在二月一日夜间正式从北城、西城展开。

夜空虽然无月,但是星辰稀朗,四野又有积雪浅沃,又有远近营火映照,这光亮倒是足够附墙攻城。

数百名归附汉军从围垒后而出,推着厢车、拿着大盾、顶着拿收集来厚门板、棺材板制成的大护盾,胁裹着数十名青壮丁扛着撞木往北城门拥来。

城门永远是城防的薄弱处,特别是没有瓮城的城池,经不住那有一人抱粗细的撞木狠撞几下。东虏破边入寇以来,连破三十余座,绝大多数都是撞门而入,夺得城门后,再以骁勇善战的武士杀入城中陷城。

城头也不顾那些青壮丁是不是受胁迫,梁柱改短的擂木滚石倾泄而下,趁着敌阵站不稳,城门内埋伏的甲卒从突然打开的城门内冲出去。对于这些叛将降兵,晋中军、邵武军都是恨之入骨的,甚至迁怒到那些给胁裹来随军的民夫身上,下手绝不容情。

那赫雄祁在围垒后盯着战场,归附汉军只是从城门洞子冲入,展开面非常的狭窄,还要受到城头上的攻击,根本就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林缚在城中有两三千的精锐,他们这边要只是攻北城门,便是攻一年都不要想攻进城去,必须要实行多点打击,将守军的精锐分散开来消耗。

那赫雄祁将莫纪本喊来,要他在一天时间,不仅对阳信四城门进行攻击,还要在利用兵力展开的阳信西北面,向阳信北城、西城进行附城攻击。

破边入寇以来,阿济格也参与了多次攻城战,除了济南城稍激烈外,也就这阳信最为棘手了,也许南朝的守城战术并不能轻视。

卷五 燕云劫 第48章 敌军太狡猾

七熊将护盾绑在手臂上,右手持刀,带着一队东胡健勇,钻进洞屋车内,仿佛是一座带车轮的木房子,人在里面可以推着车往前走,不用担心来自城头的打击。但是听着城头坠下的滚石砸在洞屋车顶砰砰乱响,七熊真担心洞屋车会支撑不住裂开来。

在他们前面就有一辆洞屋车结构不牢,给一根梁木砸得四分五列,里面十六名东胡健勇没等有什么反应,就给接着砸下来的滚石砸得脑破血流,只有六人带了伤冲进城门洞参战。督战参领将负责造洞屋车的南人工匠里当头的抓过来,一刀将脑袋砍落下来,血喷了一地。

洞屋车顺利抵接城脚根,七熊带着手下往城门洞子钻去,同时附拥过来的还有新附汉军一都队人马。

前三日,都用新附汉军攻阳信,丝毫未能撼动阳信城一寸一厘。

第三天好不容易将阳信北城门撞塌,上千名新附汉军从北城门外一拥而进,却猛然撞到城门内的护门墙上。

护门墙两侧仅有狭小的空间也给守军封死,城门洞内侧的新附汉军进不去,城外新附汉军要躲避城头的滚石擂木,只能拼命的往城门洞里挤,好些兵卒都是骤然停住撞在一起,给身后来不及收回去的枪矛、刀剑刺死。

守军将灌满灯油的陶罐从城门与护门墙的空隙里砸下,纵火烧之,等到后边的新附汉军知道前面堵住要后撤时,给纵火烧死或烟熏而死或挤杀死的新附汉军就高达四百人。

那赫雄祁勃然大怒,抓住督战的东胡参领与汉军参领破口大骂:“城中守军数次开门出来扰袭,怎么会看不到城门内侧还砌着一道护门厚墙?”

不是我军无能,是敌军太狡猾。

城门内侧是砌了一道厚墙不假,但是守军找了彩棚匠人跟画匠对护门墙用篾席、彩绸进行装饰。

搭彩棚本是地方上一样习俗,婚嫁丧寿,庙社唱戏,都要搭彩棚。这彩棚有简单有奢华,奢华的请画匠在彩棚四壁画上山山水水、房舍屋宇,远远的看过去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阳信守军便是使彩棚匠人与画匠在护门墙画上阳信城里寻常见的街景,画上有列队的甲卒,有屋檐长街,有飞矛盾车,有满弦的巨弦,十分的逼真。

城门打开时,他们只能在城外远远的望进去,再加上城门洞里的光线昏暗,愣是没有发现这堵墙的存在。

直到城门给撞开,上千名新附汉军一头撞过去,才知道他们这几天看到的只是护门墙上的一副画。

腿断只能坐在躺椅上指挥督战的叶济多镝气得吐血,就因为这副画,每回他们都不敢尾随扰袭撤回的守军夺门,就因为这副画,新附汉军给堵在城门洞里烧死四百多人,士气给打得要崩溃。

叶济多镝即使让那赫雄祁不断给新附汉军补充兵员,但奈何伤亡太大,新附汉军的士气低落,莫纪本狠心连督砍了十几个擅自撤退者的脑袋,还是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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