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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350)

后来赶来的骑士年纪也不大,二十二三岁左右,身为额真武士,只是那颜参领的副手,他对那颜谨慎的话满不在乎,只是限于身份的差异,也不便出口反驳,只是满眼不屑的眺望南面。

从宣化破边以来,十万大兵分六路入侵,除高阳一战围歼南朝提督杨照麒部算是一场硬仗来,两月余来,破城三十二座、受降七城,都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即使哨骑进入济南府侦察稍受挫,也不能证明南朝兵就不是软蛋货,年轻气盛的那图真满心不屑,他们刚刚从临邑县城驰过,能清楚看到城头守军惊恐的神色。要不是那颜阻挡,他都想以三百骑直接将临邑县攻下来。

那颜骑在马背上将酒袋子挂好,他清楚自己的副手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管,只是背着风眯眼也眺望前方,只是暴风雪里看不了太远,从简陋地图上他知道前方就是济河县境内。听抓来的南朝民说,过了济河县,天气好些,就能看见南面巍峨的泰山,可惜这会儿,远天灰蒙蒙的,能看到一两里外的地方就算不错了。

在破边入寇之前,军中诸将甚至包括大汗都没有想到此次入寇会这么顺利,也没有想到会有进入山东的机会,事前对南朝的军事侦察很不够,对南朝山东官员将领驻军了解都很不够,只能战时派哨骑渗透侦察。

只是这十数日来,哨骑只要越过济河,便是在野外也会受到坚决的阻击,这是破边侵入燕南以来少有的现象,帐中诸将以及大汗对此都不得不引起重视。即使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情报,纷纷猜测南朝很可能在济南府境内聚集了精锐部队等着他们赶过去进行大会战。

为保证攻德州时不受南朝济南守军的干扰,大汗甚至将进逼山东东面的一路骑兵调过来加强正面的攻击力。

南朝人丁充足,十六郡,每一郡的人丁都是东胡的数倍、十数倍,随便死上十万八万壮年男子,一点都不伤筋痛骨,但是东胡耕战一体,此次入寇,男丁十中抽三,可以说东胡精锐咸集在此。

前面打得再顺利,只要一次受重挫,也是族人所不能承受的损失,诸事不能不小心啊;若是济南不能攻,此次破边寇袭便要终止考虑归程了。

主力在北面聚结兵马,王帐也移到前线,准备强攻德州,那颜便请命亲自率三百骑兵到南面来侦察,也防止济南府会趁恶劣的天气强行派兵援德州。

那颜率领的这队骑兵虽说装束跟普通的东胡骑兵没什么两样,熟悉东胡情况的却知道他们都是王帐宿卫军的精锐。

有十数骑像是从暴风雪里突然钻出来似的出现在前方,往这边狂奔过来。这时候才听见给暴风雪遮住、给雪地吸去的马蹄声如隐雷滚动。

奔来的十数骑都是族兵装扮,那颜挥了挥手,没有多说什么,那图真就领着数十骑从左右驰出,取弓在手,大声以蛮语吆喝,以防止来人是南朝兵假扮。

听着那十数骑都用蛮语回应,又有掷来的骨牌给验身份,那颜便知道是先遣进入济南府的哨骑,但是看到他们的样子像是逃命,也让诸人不放松警惕,过了片刻才看到四五十骑追兵。

那队追兵见十余哨骑与这边汇合,远远的勒住马也不作丝毫的停顿便往回逃。

在济水两岸,地势平坦,那颜也不怕给伏击,立即下令麾下三百余精骑换马准备追击。

逃回来十余哨骑里领头是个小旗,那图真骂骂咧咧的带着这名小旗过来见那颜:“真他娘的丢脸,额真武士什么时候给人当真兔子撵过?”

那名小旗黝黑脸涨得紫红,下马给那颜行礼。

“对方是什么人,你领过来多少人,损失了多少?”那颜见这十余哨骑逃回来颇为狼狈,大多数都带了伤,想必受到济南守军的阻击。

“回禀将军,我午前率队过济水,距此十里外遇敌,对方应为济河县守军,步骑混编,约四百人……”小旗回禀道。

“胡说八道,济河县守军敢出城来?”那图真举起马鞭子要抽哨骑小旗,“你莫非吃了败仗,胡夸敌军好减轻你的罪过?”

“……”那颜拿眼色制止那图真动粗,这数日来进入济南府的哨骑屡屡受挫,四百余步骑混编应是济南城派出来的军队,这小旗判断错误也正常,他没有必要说谎,只说道,“你们整装在前面带队,领我们杀过去给你们报仇……”

那颜拿出地图在马鞍上展开,让小旗指定遇袭地点。那处距济河县城有二十四五里,距这边才十余里,对方有步卒必然走不快,那颜想着赶过去,将这支南朝兵围歼了,派出十数游哨往南面展扇形展开侦察,又给逃回来十数哨骑换马在前面带队,直接往遇袭地点追去。

追出十里,得前方游哨赶回来汇报,这队南朝兵没有往济河县逃,而是沿着济水北岸的大道往东北方向更远的济阴县逃去。

“追他娘的,必是济南城派出来的小股精兵,抓住活口,济南城里什么状况都清楚了!”那图真见有战可打,热血沸腾。

“有点不对,对方若仅仅是四百人的步骑混编,不可能分出足够的兵力阻挡我游哨往内线迂回侦察,怕是对方不止四百人……”那颜认真分析游哨带回来的情报,看出许多蹊跷的地方。

“怕他娘,”那图真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天寒地冰的野地,对方就算藏了十倍兵马,我们有三百大帐精锐,也足以砍翻他们,割下他们的卵子来。”

“……对方可能前往德州的援兵,”那颜笑了笑,拿出令箭给亲卫,下令道,“遇到临邑县南的哨骑,勒令其向东南汇拢,能在野地吃掉这一路援兵,缓解攻打德州的压力也好……”就算对方兵力远不止四百人,他也是要追击的,能在野外咬住对方,阻止对方逃进济阴县城里去,他就可以从后线调来更多的骑兵在野外将这队南朝兵慢慢的啃掉。

卷五 燕云劫 第10章 初战

给东虏骑兵咬住,林缚率数十骑亲卫赶来与赵青山所率的第四营汇合。

济南北的卫河、济河、黄河间一马平川,偏离大道的田野给也酷寒冻得坚实,对行军的影响远远比不上此时的暴风雪。

离开济南后,江东左军就以左翼、右翼、左候、右候、中军的阵列次序在广袤原野上行军,左翼、右翼、左候、右候诸军都编有两哨四百余马步兵,散在四翼而行,中军为主力,共有七哨马步兵及工辎营一千六百余人居中沿大道而行。

诸军之间以精锐斥候填充,除相互联络之外,就是阻止少量东虏游哨渗透到内线来发现江东左军隐藏在中间的主力。

为北进行军,不仅在物资上进行充分的准备,林缚与曹子昂、林梦得等人对行军方式研究了许久,路线也是精心选择,对可能遭遇到各种情况做拟定了各种预案,对武官进行培训,对士卒也进行充分的动员。

林缚前期使江东左军在济南府外围坚决的阻击东虏哨骑,除了练兵、鼓舞济南守军的士气外,最主要的还是迷惑东虏。济南府表现出来的抵抗意志越坚决,东虏骑兵越不敢大范围的展开,为他们从平原府东面斜行穿插减轻阻力。林缚在济南府作战,不单未竖江东左军的旗号,拔营北进,在穿插到燕南之前,也没有打算将江东左军的旗号竖起来。

赵青山率第四营两哨马步兵已经列阵做好迎战准备。

林缚下马来,雪粒子打在脸生疼,走到赵青山身边,看着数十东虏游骑在阵前斜插穿行,时前时后、忽左忽右,射箭冲突撩拨这边,更远处是峙立在暴风雪中如山岳似的三百东虏精骑,烈如刀割的寒风与跟小石子砸下来似的雪粒子,没有使他们的精神稍有萎靡。

“这支骑兵比之前进入济南府外围侦察的哨骑要硬手一些,试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手,让人看不清楚他们是要攻击还是在等后面的骑兵汇合……”赵青山嘴角里咬着枯草茎,看林缚过来,将嚼烂的草根吐掉,拢了拢御寒的大氅,跟林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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