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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222)

石梁县与江宁府紧挨着,船来车往,有什么消息传得也快,林缚在江宁的跋扈之名,石梁县里也有传播。起初肖义贵还想着要将柳月儿讨回来给他死去儿子守节,渐渐林缚的名声越传越凶恶,肖义贵自己就想息事宁人算了。毕竟柳月儿是梁左任介绍给顾家当厨娘,在林缚身边也是顶着厨娘的名义,肖义贵想告都告不赢,起码要等柳月儿怀了身孕有确凿证据才成。

肖义贵对这事也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林缚公然来替柳月儿讨名份,他就有些动火了。

按说林缚九品的儒林郎出行只能随身有两名随扈陪同,看着林缚身后八名健锐汉子都带着刀,听林缚话里意思是今夜就要将柳月儿的名份问题解决掉要纳其为妾,肖义贵心头虽然火大,也不敢流露出来。县主簿陈凌到府上劝他出席今晚的宴请就说得明白,按察使司职掌狱讼,顾悟尘出任江东按察使指日可期,虽说肖家在石梁县有些家势,但是林缚他日要构陷肖家,梁左任稍加配合,肖家的日子就难捱了,都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林缚甚得顾悟尘信任,权势可比“破家县令”不弱。陈凌要肖义贵早就备好“柳月儿从肖家下堂”的文书,与其硬着头皮强扭,不如拿这个来交好之。肖义贵虽然心间义愤,也觉得陈凌说的是理,此时不管怎么搞,都搞不过林缚,他也在家里写好“下堂”文书出来。这会儿林缚直言暗示名份之事,县人听了又窃笑起来,肖义贵给撩得心头火起,又有些犹豫起来。县主簿陈凌窥着肖义贵的脸色,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边,拿手指掐了他一下,压着嗓子连哄带吓的说道:“你肖家待柳家女可算不上厚道,令郎本就病危在床,迎娶柳家女是为冲喜,冲喜本就是两可两不可的事情,冲喜不成,你肖家总也不能怨人家命硬。肖家将柳家女赶回娘家,柳家就很有怨气,真要追究起来,怕是对你肖家不利。你若是拖到林缚跟肖家摊牌强索那纸文书,事情怕是就麻烦了,到时县中谁会帮你说话?”

不管顾悟尘是不是楚党新贵,他是东阳府人总是不假,顾悟尘若得势,总要帮衬东阳乡党。陈凌是东阳横山人,崇观3年同进士出身,他比不得林缚有那么好的机遇,也没有勋族背景,留馆三年外放地方只授了九品县主簿一职,在同僚中算是混得凄凉一个,其他人再差,总也能混入八品县丞。眼前楚党在朝中得势,身为东阳乡党的顾悟尘又是楚党领袖汤浩信的女婿在官场迅速崛起,陈凌不想错过这一机会,他没有机会去巴结顾悟尘,林缚午前派人给他送拜帖来说及柳家女一事,他不能不尽心。

肖义贵见梁左任也如此巴结林缚这个小小的九品儒林郎,知道肖家这时候没有资格这个养猪竖子争强斗狠,便叹了一口气,将早就写好的“下堂书”暗中塞给陈凌,说道:“便让这竖子暂时得志又如何,烦陈大人代为辛苦,明天我在宅里备薄酒,陈大人不要推辞……”

进酒楼时,林缚拿到陈凌暗中递来的“下堂书”展开看了一遍,就收入怀中,与陈凌说了几句好话。他这次来县里主要是为“下堂书”而来,有了这纸文书才能解去柳月儿的心结,再一个观察石梁县里的形势,夜里吃酒,细看梁左任与县里诸官吏神态当真是松懈下来了。在酒席上大家说起前几个月渔户聚闹抗捐之事,又都众情激愤要官府追究查办、杀一儆百,完全没有意识到洪泽浦的危机实际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程度了。

吃过酒,林缚便告辞离开县里。虽说城里早就关闭,有梁左任送行,林缚他们出城自然不在话下,林缚在北门外码头上了船,乌鸦吴齐也在船上等他们。才一天多时间,吴齐与手下探子也没有机会深入洪泽浦深处,但是从洪泽浦西南沿岸查看形势,观察到的迹象与林缚推测相当一致,此时应该相信,洪泽浦上的渔民、船户聚众鼓噪抗捐长达数月之久,洪泽浦水寨势力与渔户、船帮首领已经秘密联合起来欲谋大事。

林缚他们乘扒河船还从旧河前往骆阳湖查看形势,也再熟悉一遍水路,夜里星月光微弱得很,也就不用遮掩。进骆阳湖之前,林缚又让乌鸦吴齐他们下船去,要他们潜伏在河汊子口,监视从骆阳湖潜入石梁河的船只。

洪泽浦诸家势力联合起来以秦城伯为猎物,首先会派大量的人与船潜入石梁河中,等引秦城伯入彀后,这些船只将在后面封锁其退路。林缚他们想进入骆阳湖浑水摸鱼,为防止退路给封,就要提前辨别出洪泽浦水寨势力派了哪些船进入石梁河、有无特殊标识、行船人有无特殊可辩识的装束,林缚他们才可以给进入骆阳湖浑水摸鱼的船只与人手进行伪装。

卷三 江宁风月 第124章 婚宴

在上林里一留三日,四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是赵虎婚娶郭家女的正日子,迎亲队伍早早的就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林缚自立了门户,便是一家之主,等迎亲队伍回来,他还要与赵虎爹娘一起接受新人大礼。林缚对诸多繁冗礼节也不甚明了,听了也是晕头转向,不过赵家在上林里虽说是小门户,却也有主事的老人在,林缚诸事听从吩咐便是了。

赵虎的婚房就安排在新院子里,流水席放在旧院子里办,还搭了凉棚;林缚午前到赵家,午时用过宴,也暂时给安顿在新院子里竭息。

新院子外面就是麦田,林缚站在院墙里跟曹子昂、周普说话,看着院墙外麦田里的正抽穗的麦子,颇为惋惜的说道:“小满刚过,东阳的小麦籽粒开始抽穗灌浆,还有十多天就能收割,收麦后就是种水稻,真是可惜……”

曹子昂知道林缚的意思,洪泽浦的局势危机拖不到等小麦收割完成就会爆发。

李卓正式赴任已经有十天,秦城伯已与他交接完成,林缚他们在上林里,每天两次收到从江宁递过来的消息,秦家人这两天正搬出守备将军府,多数人已经住到船上,秦家先头探路的人手已经从江宁出发。

这年头流寇猖獗,走哪一条路都不会绝对安全,秦城伯也清楚他在江宁收刮来的庞大财富令诸家流寇觊觎。除了自家有四五百名随扈精锐武士外,林缚他们得到消息,秦城伯还用重金跟江宁武锋镖行雇了两百名武卫,另外秦家派出去探道的人马也是兵分两路,一路去了维扬,一路已经进了洪泽浦,让人摸不透虚实。也许今天夜里,也许明天早上,秦家船队就会从江宁出发北上。一旦秦城伯最终选择走石梁河北上,就意味着洪泽浦危机将无可避免的爆发。事实上,秦城伯在江宁越是虚张声势,林缚他们越是肯定秦城伯会走石梁河北上。

淮河以北多数地区今年还是少雨干旱,加上年节前后朝廷大规模的清匪促使流民潮很早就爆发,使北方很多地区错过春种,北方的饥荒将进一步的加剧。洪泽浦周边本是产粮大区,兵祸会使粮食大幅减产,又将错过夏种,当真不能算什么好事。

曹子昂与周普对看了一眼,多年的经历让他们的心思变得有些冷淡,或许可以说说天下大势与百姓生计也不该是他们这些“流寇”应该操心了,但是看到林缚神色凝重的望着院墙外的麦田,他们心头也不舒坦。

林缚这几天让人捎了两封私函给顾悟尘说及洪泽浦的异状,顾悟尘只言片语都没有返回,按察使司对洪泽浦局势也没有丝毫的防备。

老宅子那边正忙碌着准备晚上的酒席,东阳婚宴,晚上是正宴,将新娘子迎娶进门拜堂,虽说中午也开酒席,但是一些有身份的人物总是要拖到午后才会过来道贺。

林缚听着隔壁院子喧腾,有人在说是七夫人过来了,都夸耀赵家真是天大的面子。按说赵家应该找几个体面的女眷婆姨陪同七夫人到安静的房间里说话,酒席也要排在单独的房间里,不能跟流水席混同,林缚在新院子里等了片刻,就看见赵虎的两个妹妹陪同七夫人与她两个侍婢到新院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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