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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426)

当一个地区的粮食供应余量不足时,自然就养不了马;供应余量充足,都不用中枢行马政强行推广,民间的养马量就会大增。

这些道理,林缚都叫陈华章组织笔杆子,利用改制后的邮报,反反复复的宣传,跑到灌云知县这边,以轻飘飘一句“粮足伤农”就给堵了一个结实,直叫林缚郁闷得将几天来的好心情都丢光。

灌云县旧属淮安,新近才划入海州,没想到在推行新政最广、最深入的淮东,还有周问云这么一个榆木疙瘩在,叫林缚哭笑不得之时,还深感到推行新政之不易。

没有办法,此时归江宁治下有七百余县,分属一百余府所辖,仅知府、知县一级的主印官,就有将近九百人。再加上府县衙门及诸司的辅官佐吏,以及林缚有心在府县以下广设乡司、巡检司,加强对农村社会的控制,林缚计划新帝国的官僚队伍,将要扩编到八万甚至十万人左右,才够用。

林缚虽说一直在大力加强新政官吏的培养规模,但人数还是远远不足以现在就对全国的官僚队伍进行全部的换血。

除了核心府县外,大量的普通府县,林缚不得不任用旧吏治政,也就是在这些地方,新政受到的阻力最大。

卷十二(终卷) 定鼎 第40章 浙西大旱

北行途中,遇到周问云这样的旧官僚,也确实叫林缚郁闷。

林缚也没有训斥周问云,不耐烦的将他打发走。

周问云告退,坐在屏风后听事的小蛮,走出来,看着林缚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这个榆木疙瘩,看着不顺心,将他踢走,换个能干事的、原干事的来当知县,就行了……”

“这个周问云,”林缚看着苏湄与小蛮走出来,苦笑道,“他的脑筋虽然少,但能堂而皇之将这番歪理说出来,说明对我还是信任的,比起那些背地里藏刀的人物,还是值得争取的。再一个,留他们这些人,也能叫大家看到问题所在,而不是将问题窝着藏着,最后捅出什么大问题,反而不好……”

“那你还是愁眉苦脸的?”小蛮问道。

“周问云这些旧官僚,问题还是不大,真正的阻力,还是地方士绅宗族,”林缚转身面对苏湄、小蛮而坐,说道,“我是想到这上面,觉得事情难办。扬子江沿岸的核心府县还好一些,但偏离这些区域,一般的府县,特别是县以下的地域,还是叫士绅宗族把持着。你们算算看,灌云县,算上周问云这个主印官,辅官以及吏员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人,而灌云县地广百里,人口有十五万。不要说周问云这样的旧官僚抵制新政了,下面在地方稍有势力的士绅宗族,想要抵抗新政,手段就多得是,新政就只能浮于表面,无法真正的执行下去……”

苏湄说道:“新政实施以来,这些个士绅,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以往所享受的种种特权,又一次给你取消了个干净;虽占有大量的田地,却要承担比基本田税高一倍的税负,心间怎么没有怨恨?诸大臣唯恐内卫司的工作不够周密,偏偏你还浑不在意……”

“要想改变这个局面,还是要在县以下广设乡司啊,不能叫县以下的农村社会再叫士绅守族把持,”林缚说道,“单纯的乡司还不足够,还要叫乡司负责将从新政里得到利益的贫农联合起来,成立农会或者乡兵组织,负责秋训等事,才能将土豪劣绅的气焰打压下去……”

在林缚的计划,也唯有等乡司体系真正的建立起来,中枢的行政执行力才能渗透到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江宁治下有七百多个县,要设六千到八千个乡司,基层吏员至少需要三五万人才勉强够用。

眼下江宁、崇州、明州等地所办的新学,每年也只能培养出千余的新政官吏来,这些文化水平较的人,主要还是补入中枢、郡司及府县衙署。

林缚每年安排功勋老卒退役,他们则是当前建设乡司体系的主力。但为了影响淮东军的战斗力,每年也只能按排三五千功勋老卒逐渐的补入地方。

以这个速度,要将乡司体系完善起来,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

实际上,除了大量的基层吏员外,还需要一个能将乡司体系支撑起来的财政来源。

为此,林缚在新税政里,将基本田税及市商税都划为地方;而由户部控制的、主要来源于田赋与口赋方面的岁入,将从原先的一千万两银的基础上锐减五成。

所有的事务都是一环套一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个新政推行就行迟滞下来,甚至会走回旧路。

林缚将宋佳以及陪同宋佳的左氏姐妹及入江绫织唤来一起用餐,入夜后也不得消停,一封从浙西传来的急函,再次在深夜将林缚从床榻上唤起。

浙西今年大旱,波及有二十余县,甚至江西上饶等府县也有影响。入秋后,浙西的旱情严重到不得不使中枢直接介入救灾工作,林缚派孙敬堂为救灾大臣,亲赴浙西联合两浙宣抚使司处置救灾事务。

夜里从浙西传来的急函,是孙敬堂赴浙西后,对灾情的进一步调查。

浙西及江西东南部二十余县受大旱波及,差不多有近四成田地两季绝收,其他粮田也是普遍减产,二十余县受灾,涉及两百五十多万人口。

这次的浙西大旱,跟崇观八年秋后的河南、关中大旱情况相似,甚至还要更严重一些。

元越的崩溃,燕胡南侵只是一个因素,因河南、关中旱灾而引起的、历经数年才平息的中原大乱,则是更主要的因素。

河南、关中大旱,从崇观八年秋后开始,延续到崇观九年,差不多也有二十余县连续两季绝收。而当时中州郡司及燕京的财政能力已经给南北两线的战事消耗干净,又没有淮东钱庄这样的机构,为中枢财政提供足够的弹力,救灾不力,使得疫病横行,饿殍横野,前后导致近百万的灾民外流。

而灾民外流,冲击周边府县,则形成更大规模的流民,最后差不多有两三百万流民涌入江淮地区,底下又有刘安儿等野心之徒掀风鼓浪,最终酝酿出席卷中原的淮泗流民军大乱。

故而在浙西出现一季绝收的大旱情之后,枢密院对待浙西的旱情,也是额外的紧张,先是三番数次的申令两浙宣抚使司重视灾情,最后还派在救灾及民众组织上有丰富经验的孙敬堂去浙西救灾。

林缚对孙敬堂提出两点要求:一是不能叫无组织外流的灾民冲击周边府县,再一个不能叫人有人饿死。

孙敬堂的急函,除了对灾情做出进一步的调查结论外,也开出一大笔的援灾清单来。最根本的一项,就是要从外围府县调二百万石米粮进入浙西,需要中枢为此拨三百万银元的救灾专款。

换在旧时,三百万银元是一个大得叫人咬舌的数目。

两浙宣抚使司以及按察使司,都在孙敬堂的急函上副署,林缚轻叹一口气,说道:“又是三百万银元的额外花销,林梦得大概头发又要愁白几根了……”

“本以为今年不打大仗,能缓一口气,没想到节余下来的财力,又叫浙西大旱消耗干净,梦得公的心情自然不可能会好。”宋佳笑道。

“要是仅花三百万银元能将浙西的问题解决掉,支度司还是能勉强承担的,”林缚说道,“不用加税,也无需向淮东钱庄及殖商银庄求助;浙西大旱,倒是好些人想看国公府的好戏,怕是要叫他们失望了……”

“上饶府也受涉及,官溪县应处于旱灾中心,但受灾恰恰是二十余县里最轻的一个,甚至有余力向周围受灾县供粮,看来筑坝拦河一事,确实是大有裨益的……”苏湄看着公函,说道。

官溪县是上饶会战的主战场,为纪念此战,才更名为官溪县。

上饶会战,林缚在杉溪上游,拦河筑坝,冲击奢家在下游所筑的防线,开坝泄湖,将杉溪两岸冲击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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