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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388)

“燕胡大概也会想着休养一段时间的,这几年兵马倥偬,我也会想着在江宁歇息一段日子,将诸多关系理理顺,”林缚说道,“若无意外,明后年只会往海东投入兵力,助甄氏夺高丽半岛——是不是夺下整个高丽半岛或使甄氏与李氏共治高丽半岛,还要另议,不过明后年战事规模远不会像今年这么密集,会叫你们歇一口气……”

“要是明后天没有大的用兵计划,试制八组抽水机,倒也勉强能应付,械造倒是能省出二十万银元出来。”孙敬轩说道。

淮东此时能控制的岁入规模,几乎是北地未失之前、燕京中枢岁入的两倍半——既使这种下,要额外拔出二十万银元来,还要从军械监往外挤,便能知道支度之紧了。

林缚笑着跟姜岳说道:“你看敬轩公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二十万银元,你不帮我用好了,这接下来我便要替你挨‘铺张奢淫’的骂名了!不过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稍停顿了一下,说道,“当然,我使煤场先试用新式抽水机,不是没有过权衡……”

“当世用水力,就有着人力及畜力远不及的优势,然而能得水力的煤场太少,眼下仅夷州竹溪一处。孙尚望来函称竹溪煤得水力之便,甚是廉价,有海船运贩售之明州等地还有厚利可牟;胡乔逸又来函称,明州煤价比江宁还要低上两成——江宁所耗之煤,皆产自溧水、宣州,有运渠相通,水运最远不过二百里。我就算着宣州、溧水之煤能用新式器械的排水,使煤价降去三分之一。你们算算看,举国之中,冶铁、烧瓷、石灰及砖瓦等业,一年要耗用掉多少煤石;江宁、维扬、杭州、明州、平江、崇州、江夏、潭州以及江州等大城,一年要耗用掉多少煤石!你们算算看,淮溧宣濮等六大煤场,一年要节约多少银子?”

林缚有心暂时先以“崇国公府-枢密院”的架构掌控天下,除了牢牢控制兵权外,还有一个,也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一个措施,就是不断加强枢密院能够直接控制的财权。

林缚以崇州五县及夷州岛为私邑,除私邑收入及海贸厘金外;早在江宁战事之后,林缚就通过政事堂的名义宣布各地矿山为公有,在枢密院下设矿监司以治矿事;还有就是工坊司以治天下工坊。

以后世的说法,就是除私邑及直营工场的收入外,海关关税及工矿增值税,都是枢密院的直接收入来源。

这些收入,在淮东之前,几乎都不列在中枢岁入的范围之内,而是给各地士绅豪族侵吞,几乎没有人能够估算出其规模来;故而在江宁战事之后,林缚要求将矿山及工坊之事都纳入枢密院的治辖,当时主持中枢的陈西言、程余谦等人也没有反对,而地方上也由于受战事摧残,士绅乡族势力给打压到极致,即使想反对,也远未能拧成一股势力。

工坊还是其次。

各地都叫战火犁过一遍,即使维扬、平江、杭州、丹阳等少数地方的工坊业没有受到战事摧残,但也由于织染、巢丝、造船、冶铁、烧瓷等业与淮东直接控制的工场差距太大而给淘汰。眼下真正有大利的大规模工场、工坊,主要集中于崇州、江宁等地,容易控制。

林缚到中后期着手要去做的,主要还是将分散于各地的矿山控制起来,不再使矿山成为各地士绅乡族无本生利的财源。

虽说当世烧煤已经四五百年的历史,各郡几乎都要大量的煤窖存在,但受持续数年甚至十数年战事的摧毁,在江宁战事之后,在江宁辖管之下还能正常采掘的主要煤场只剩两处:一是太湖西岭、一是徐泗淮阳。

为了将太湖西岭的矿权收回来,林缚派三千甲卒在长兴驻扎了三个月,才谈妥条件,诸窑由原矿主分治,但在地方官府原先的厘捐之外,再额外以十抽一的比例征收矿权税收归中枢;这也成为枢密院以后处理私窑的成例。

淮阳煤场,实际也是在徐州战事之后,林缚着令李卫在徐州恢复旧窑、扩大生产以专供山阳、崇州等地冶铁及人丁生活所需而成,本身就归淮东直接控制——其时,孙尚望在夷州竹溪还刚刚打下第一口煤井。

为满足江宁十余万户人口一年达数百万筐煤的需求,林缚又直接征没溧水、宣州等地的旧窑,募饥民及战俘计数千人为矿工扩大生产。

而为保证濮塘铁场用煤,又濮塘南面的煤山大规模的采煤;而在会饶战事之后,使濮塘之煤走水路,进入浮梁,以专供浮梁烧瓷所耗。

浮梁即后世的景德镇,当时冶瓷已有盛名,但境内瓷业及天下赫赫有名、一度年产五百万斤茶的浮梁茶业都毁于一旦。

林缚用杨子忱治江州,并将浮梁、都昌等县暂时都置入江州府辖下,就是希望能尽快恢复浮梁瓷业与茶业……

袁州战事之后,泸溪煤场的旧窑也收为公产,投入战俘开掘煤石供应袁水、赣江等水路能够延及到的城池;董原在寿州也挖煤窑,颇有规模,林缚使宁则臣率部夺寿州,自然也是毫不留情的将寿州旧窑收为公产,欲投入人力进行扩产。

不计泸溪、寿州以及太湖西岭三地所产,仅淮阳、溧水、宣州、竹溪、濮塘五地煤场,迄止到现在,一年所产煤就逾两千万筐,价值五百万银元,得利近四分之一。

正是因为煤石的巨量需求以及煤场大量廉价煤的存在,才有可能忍受新式抽水机早初的粗陋、笨重及昂贵的造价,也由于早一上投入实用,新技术才会真正的根植下去,得到滋养跟发展,而不会给束之高阁。

当然,江宁城以往就是当世最重要的烧煤地,一年差不多要运入近两百万筐煤,才能弥补柴草的不足——战事的摧残以及人口的持续减少,并没有能消减江宁的耗煤量,反而激剧增加近一倍。

一方面在淮东的控制下,江宁工坊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在恢复的基础甚至有所增涨——更为重要的是战事对传统生产模式的破坏达到极致。

以往男耕女织、自织自足;战后摧残之后,各地的首要任务是恢复农耕,几乎所有的劳动力都投入到农田、水利及道路等事务上去;传统的家庭式织染生产模式给摧毁,而淮东价美物廉的新布趁虚而入——传统的烧炭业也完全崩溃,使得物美价廉的煤球也得以顺利的开始进入普通农户家庭。

要是以传统的治政模式,天下局势由乱回治,首先就应该是叫各地恢复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林缚则大为不同,利用战事对原有自然经济摧残破坏怠尽,而是趁机将江淮赣浙闽及两湖、广南等地形成一个供初级工业品倾销的庞大市场……

由于传统的织染、烧炭、造屋等业崩溃,使得大量的劳动力得以节约下来,甚至弥补了因战争人口下降带来的劳动力不足;而战后人口大幅的减少,使得有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劳动力去耕种——

以往江淮地区,户均十亩地,一户夫妇及子女四口人,只需要丈夫一人就能耕种十亩地,得粮三十石,而妻子在家织染或养蚕补贴家用,而农闲之时,村里男丁则相持扶助,造屋修舍——如今夫妇二人能耕种十五亩地甚至三十亩地,得粮四十甚至八十石,而生活、生产所需的布匹、农具、陶瓷、砖瓦等物资,则可以出售粮食进行交换——这个过程看上去简单,但本身就是生产效率的大幅提高。

至少在淮东、平江、丹阳、杭州、湖州、明州以及嘉兴等府,近年来,人均粮食产量都要超出战前一大截——这里面有铁制农具大规模使用的功劳,也有初级形成的工矿商贸体系对生产效率的进行促进。

要以传统的治政模式,很难想象淮东在一年时间里持续打两场大仗之后,还能持续不断的从淮东及江南七府及浙东等地往两湖、江西运入大量的粮食以安顿地方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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