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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33)

林缚从案头翻出一叠书稿来,推到杨释面前,说道:“关于练兵之法,我写了一些文字,我希望你看一看……”

杨释将书稿接过来,粗略翻看了几页,正襟危坐的说道:“卑职一定会认真体悟。”

“也许跟你在军营里所学有很大不同,你未必能接受,”林缚听杨释话说得言不由衷,也不介意,直接将自己的意图说出来,“这样好了,除了给我当护卫的武卒外,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你来负责训练,一队就交给赵虎来训练,期限三个月,到时候看谁更有成效,你觉得这样如何?”

“……”杨释满肚子委屈,林缚这么做明明是将他的兵权分掉一半,虽说手下才五六十个武卒,这兵权也没有什么争头的,只是心里憋得慌,但是武卒院里现在还有十多个武卒腰酸背疼站不起来,他就是有满腹的委屈也抱怨不出来。另外,林缚对他不藏私,与长孙庚、林梦得、林景中他们议事也不避着他,训兵之法的书稿也抄录一份给他看,杨释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利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一队武卒训得比赵虎更强、更精悍才能扬眉吐气。

杨释与长孙庚离去,赵虎入了武职,夜里要去监房当值,周普与吴齐以家仆的名义,林梦得、林景中是客人,都随林缚住在中院。

林梦得也是上岛之后,才真正感受到林缚在狱岛之上只手遮天,不要说书办长孙庚了,被顾悟尘视为子侄的杨释在林缚面前也完全露不出锐气来。

※※※

次日清晨,听着外面说话声,林缚穿衣推门出来,昨天给赵虎打得鼻青眼肿的五个武卒都站在院子里等候训示,他们的身体素质在这批武卒中算是强的,身手相当灵活,不然昨晚杨释也不会将他们挑出来,但是真正的实战技击是普通军营训练不出来的。

林缚并不想让杨释掌握狱岛上的武卒,一方面林缚也不知道自己会跟顾家走到何时就分道扬镳,一方面杨释并不是统领狱岛武卒的合适人选,但是这时候不能将给顾悟尘视作子侄的杨释排挤在外,所以要尽可能不动声色的将武卒分化成几部分。除了护卫武卒之外,将守狱武卒也分成两队分别由杨释、赵虎负责训练,日后有机会,林缚还会在身边再多增加些人手。

“我用你们当护卫,不是你们很强,但是你们有可能变强,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吃得下这苦,在我身边做事,你们就是心里再苦也给我先忍着,”林缚厉声训示道,又侧头吩咐周普,“你帮我去拿几把木刀来,这些人暂时没有其他用处,拿来练习劈击术却是有用的。在他们给我练刀之前,你将劈击术的要点给他们讲解一下……”

卷三 江宁风月 第55章 夹藏私带

杨释心里不愿,还是按照林缚的吩咐,将余下武卒分作两队,分由他跟赵虎两人统领,轮流当值跟训练。清晨是赵虎当值,杨释也是发了狠心,要在三个月内训练一支精锐出来好扬眉吐气,大清早的就赶着武卒披甲到高墙外的空地上操练。

长孙庚及史、毛两班头从没有看到以往守狱武卒如此勤奋操练的,那些个不当值的差役都好奇的出来站在一旁围观。

林缚先让停在岛上的乌蓬船将林梦得送回南岸去,等乌蓬船回来,他才带着周普、吴齐、林景中还有五名早上练习劈击术给打得鼻更青眼更肿的护卫武卒出司狱厅,打算坐船到朝天荡北面的朝天驿渡口去。

走出大牢的辕门,岛上的差役嘻嘻哈哈的站在一旁看着杨释在空地里操练武卒,林缚让一名护卫武卒留下来,指着站在一旁嬉笑的众差役,说道:“你留下来,以军营之法操练他们,谁要是不听话,棍棒加之……”

那个护卫武卒昨天之前还只是普通小卒,只因身体精壮、粗习拳术给杨释挑出来,又给赵虎饱揍了一顿,夜里就接到通知说给司狱官当护卫,说是当护卫,今天清晨却给司狱大人拿木刀劈得人仰马翻,这时候浑身酸疼还要一起护送司狱大人去北岸办事,却突然给指定留下来训练这些差役……那个护卫武卒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从,想要跟司狱大人说他哪知道什么是军营训练之术,看着司狱大人已经率众人朝码头走去,完全都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朝眼前八九名差役喝斥道:“都给站好了……”

倒是清狱带来的惶恐以及对新司狱官的畏惧,让诸差役不敢忽视这名武卒的命令,虽然都不知道要怎么站才算好,还是不敢耽搁的迅速在这名护卫武卒身前立正站直。这世间的自信来得也简单,看着诸差役神情紧张,神色恭敬,这名护卫武卒心里就放松下来,心里想操练这些龟蛋儿子也简单啊,哪个不听话,抽他丫的一棍子,极力回忆起自己刚进军营是怎么给操练的来……

林缚不管身后如何,与周普、林景中还有四名护卫武卒上了船,上船后跟周普、林景中说道:“不要说要操练差役,以后狱中的囚犯也要进行一定程度操练,要做的事情很多,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

从狱岛到北岸朝天驿有近四十里的水路,船到朝天驿渡口,才真切的感受到今年的流民要多于往年。沿江府县都严防流民过江,大量流民淹留在江北岸,年轻力壮的汉子不甘愿乞食为生,大多到渡口码头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力气活可做,渡口上涌动着都是出来找活干的力棒子,春寒天气,都衣裳褴褛。林缚他们的船靠岸来,力棒子们就涌过来,没等他们开口讨活干,四名护卫武卒就先跳上码头将他们驱赶开。

朝天驿渡口的戒备也紧于往时,林缚身高眼尖,看见秣陵县户房书办跟两名皂衣衙役站在渡口一头等候,招手唤道:“陈书办,让你久候了……”

“谈不上,陈大人吩咐的事情,陈某哪敢怠慢?”陈书办与衙役走过来给林缚施礼。

林缚与秣陵知县陈元亮说妥,他与林景中来北岸从流民中挑选身强力壮者进集云社当力夫,秣陵县将这些流民及其实属编入县黄册算是给他们落户。约好时间,陈元亮特意让县户房书办领着衙差到北岸听林缚的安排,陈书办与两名衙役午前从摄山渡口直接坐船到北岸来的。

“景中,你陪陈书办还有两名衙役大哥先去用餐休息一下,其他事情下午再说,”林缚拍了拍陈书办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些小事要办,中午这顿饭恕失礼不能陪了……”

“林大人有要紧事先忙,不用管我们。”陈书办说道。

林缚让四名护卫武卒跟着林景中他们一起走,吴齐上岸后就先行离开了。

林缚与周普在朝天驿渡口北面找了个茶棚子里喝茶,茶棚子甚是简陋,几根毛竹竿子插地上支起一个茅草屋顶,东北西三面拿漆布围着挡风,但还是有风漏进来。

春寒料峭,除了林缚跟周普,没有其他人在茶棚子里吹冷风,喝过一碗茶,吴齐就带着曹子昂、胡乔中过来。

“林大哥……”胡乔中很长时间没看到林缚,热情的唤道。

“又瘦了,又黑了,”林缚手搭着胡乔中的肩膀,打算着他,说道,“恩泽在南岸,等过了江,你们就能相聚了。”

崇州肉票少年中,胡乔中还有他的堂兄弟胡乔冠跟陈恩泽三名少年是最有胆色也最知权变的,林缚将陈恩泽带在身边,长山岛那边这次也让胡乔中跟曹子昂离岛办事。

林缚请曹子昂坐下说话:“曹爷什么到的?”

“唤我名字便可,”曹子昂说道,“约好今日在朝天驿见面,差点没赶上趟,洪泽浦那边封渔了,差点闹事,我们多绕了一天的路!”

“封渔?洪泽浦封渔是怎么回事?”林缚问道。

“怕你们在江宁的官员也不知道这些消息,”刚从北方转了一大圈才到江宁来的曹子昂说道,“奢家归顺后,去年初冬,朝廷就秘密将李卓所部陈芝虎一万精锐调入晋中。陈芝虎手段狠毒,他率部过晋中武县时,恰逢武县乡民聚众抗捐,他先命令三百骑卫冲击封堵官道抗捐民众,杀人血满沟壑,后以叛乱大罪将附近几个村寨近千人屠了干净。乡民畏其如蛇蝎,乡豪却视如甘霖。北地连年灾荒,有多少人没干过抗捐、抗租、吃大户的事情?只是北地民风彪悍,加上晋中、西秦等地的精兵都给抽调到加强北方防线,所以乡民因灾闹事,地方上都是隐忍、安抚。如今有精兵强将从东南战场调出来,地方上就不再隐忍,非但不再隐忍,还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翻出来。闹过事的村子也不问首罪、从罪,过去抓人,稍遇抵抗就格杀勿论……去年初冬到年节,东南战场共有四万精锐调往北线,这四万精锐并没有急着去加强燕山一带的防线,都是先去西秦、晋中清匪,特别是举过旗闹事的府县,军队清匪更是雷霆火爆。什么匪不匪,北地的土围子特别多,乡民建土围子本来就是防匪防盗的,这次听说只要有人参与抗捐的土围子,多半要给当成匪寨拨掉。去年秋冬,我们幸好没去中州,中州那边捕杀得更厉害,几乎成年男子都逃出界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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