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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29)

虽说江岛大牢司狱才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但林梦得也不是那种眼睛只会给官阶大小蒙闭住的人,特别是顾悟尘对江岛大牢搞出清狱这么大的动作来,他也能猜到顾悟尘要在金川狱岛上重搞牢城。官位大小倒是其次,关键要有实权,还要看这实权是不是有其他的用处。

日后要是把江东所有流刑以上的重囚都关押到牢城来,自然不难想象处于朝天荡南端的金川狱岛日后守备会严格到何等的程度,这边距金川狱岛才一里水路,自然能给金川狱岛的守备力量辐射到。

林梦得摸着下颔的胡须想了片刻,又跟林缚说道:“听说集云社从秣陵县拿商帖,本金有两万两银,但是要在江边建码头、建货栈,两万两银子都打不了底啊……”林梦得自然清楚那两万两银本金是个虚头,他实在想象不出林缚从哪里能拿两万两金来,他甚至怀疑集云社就是个空壳,除了那些个外乡贩马客在上林里买马得到的钱;再说那些外乡贩马客到底是什么来路,林梦得心里迄今在猜疑。

“是打不到底,再说我手里就算有些银子,派用场的地方太多,”林缚说道,“所以才找梦得叔来商量。”

林梦得、林景中上船后,船就出了河口贴着江岸往西缓行。

上林里建码头时,林梦得那时还小,后来码头扩建时,他有参与,知道在石梁河与上林溪的河汊子口建码头有多难,这时要在江边建码头,难度更大。

林梦得看着给江水淘蚀的岸石,指着船下的江滩,跟林缚说道:“要堆石方一直到能停千石船的江心里,差不多要堆出三四十丈远的石筑码头才行——江浪太大,用土肯定不行,就算用石,要往江底打大木桩子、用巨石压底。这个工程太大了,只怕江宁府出面主持都很难行啊,若是想凭借几个商号的力量……”林梦得这还是第一次实地考察,越想心头越打退堂鼓,在这江边建个小型的码头,耗银也是数以十万两计的,有多少商号愿意拿银子出来冒这个险。

“不,不,不,没有梦得叔你想象的这么艰巨,营建码头有两个思路,一是筑高台就深水,一是挖水道就高台。时下常规的做法,的确是垒石筑高台一直延伸到深水处以利航船停泊。我与景中认真研究过,梦得叔你看这江滩,我们雇人手从江滩下挖出一条深水道来让航船驶进来直接靠岸石停泊,就要极大的节省人力。唯一的困难就是深水道会时不时给江泥淤平,需要经常性的派人下水清淤……”

“……”林梦得愣在那里,他自以为见识广,却是没想到营造码头可以按照这样的思路来,想想也说,说到底不就是想办法避免让吃水深的货船隔浅、方便上下货吗?

“你们有没有找营造师傅细问过?”林梦得问了一句。

“问过的,找的都是有经验的师傅,开始人家还不信能这么在江边建码头,拿好酒好肉招待接到江边来细看过,都觉得可以试一试,”林景中说道,“还根据不同季节的江水变化,拟了个完整的对策。要选石岸,岸涯越是陡峭越好,要是石岸太高,可以凿石阶,总要比将石台筑到江心去省力多了。”

林梦得点点头,凿石头当然容易,先堆柴火烧烫,再烧冷水,一冷一热,石头一崩一大块,凿一条直通江滩的石阶倒耗不了多少人力。

比起在江浪滔滔的江心筑高台,挖深水道的确要容易太多,就算以后水道清淤也容易,毕竟筑高台之后要防备江水的日侵月蚀也省力。

林梦得心里却是奇怪:这么个简便办法为什么不常用?细想也明白了,这方法只适用石岸,最好是天然石岸,要是岸堤是土堆的,就在土堤根下挖深水道,这不是方便土堤崩口子吗?

林梦得看着江岸,心想难怪林缚建货栈要选在这里,这些嶙峋石岸连到底都是石头胎子,就算往下挖十丈深,都不怕石岸会给江水冲塌。

林缚与林梦得、林景中坐船考察适应挖深水道建码头的地点,就听见有马蹄声传来,马蹄声就在头顶上的江堤停下,林缚心里奇怪:谁这时候骑马到江堤上来看风景,抬头看了看,眨眼工夫,宋佳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探头看过来。

卷三 江宁风月 第52章 江涯争地

这一段江堤都是嶙峋石涯,有十一二丈深,马蹄响过,晋安侯江宁进奏使奢飞虎之妻宋佳从岸上探出千娇百媚的脸来,林缚看了吓一跳,心里想这娘们在春寒料峭的天气跑到荒郊野外来做什么,难道跟野汉子私会?

宋佳探头看见江涯下停着一艘乌蓬轻舟,林缚与一长一少两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坐在船头饮茶,她也吓了一跳,看着船尾还站着三名彪健汉子,其中一人在集云居见过,想来是林缚随扈。

奢飞虎、杜荣等人下了马,没有注意到江涯下有艘船,招呼着随行护卫将绳索拿过来在江边老树上系实,让四名护卫拿绳子一头系在腰间下到江滩去,这才注意到下面那艘乌蓬船,都相当的意外。

林缚看着奢飞虎、杜宁相继探出头,他们还让四个汉子拿绳系在腰间从陡峭的石涯上放下来,瞬间想明白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林景中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抬头看着江涯之上,跟林缚说道:“他们难道也想在这里建码头?”

“多半如此,”林缚轻声说道,奢飞虎到江宁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城中当他的江宁进奏使,联络各方、招揽人才、暗蓄实力才是奢飞虎来江宁根本之目的。庆丰行总号设在城里,就算能暗藏三五百精锐,但在守备森严的江宁城中限制也太大,在城外要有几处庄园,不单更方便隐藏实力,要做什么事情也方便,自嘲的跟林景中、林梦得说,“不知道这能不能说是英雄所见略同?庆丰行这两年来的船队扩张很快,他们在城南龙藏浦有一处货栈,但是太小了,另外,那里就在江宁守备水营的眼皮底下,他们想做什么勾当也不方便……”

“奢家暗中跟东海盗勾结,倒是不怕朝天荡藏匪纳寇冲击他们的货栈……”林梦得说道。

林缚笑了笑,手撑着小桌子站起来,朝江涯上施礼道:“少侯爷、少夫人今日也有雅兴到郊外来赏江景,林缚在此有礼,船上无别物,唯一壶热茶,若是方便,请少侯爷、少夫人到船上来共赏一派江景……”奢飞虎在年节前刚拿一千六百两官银跟四粒龙眼大的南珠当厚礼相赠,林缚在郊外遇到奢飞虎自然要讲一讲礼数。

“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烦林公子稍等片刻,我们这便下来……”奢飞虎朗声说道,林缚能猜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意图,但他们很难猜到林缚等人坐船停泊在此处的用意,见林缚站起来相邀,奢飞虎便起意到船上相会。

“少侯爷……”杜荣迟疑的拦了奢飞虎一下,他与奢飞虎还有少夫人上船去,乌蓬船上便没有多少空地,顶多再让两三名护卫上去,要是林缚有什么歹心,在船上他们便只能受制于人了。

奢飞虎给杜荣拦了一下,瞬时明白他的担心,也迟疑了一下。宋佳在旁边轻笑道:“没胆子的两个家伙;便是林缚要将你们俩生剐了,又能卖多少钱去?”

奢飞虎给妻子讥笑得老脸一红,将护卫手里一根绳子系在腰间,又一手将妻子挟在腋下,让护卫放他们下了江涯,杜荣也只有硬着头皮从护卫手里拿来一把腰刀系在腰间跟着下去。林缚也吩咐周普等人将船板伸到江滩上,将奢飞虎、杜荣还有宋佳以及两名护卫接上船来。

“少侯爷、少夫人请坐,春风拂面不寒,正是赏江景的好时节,在岸上策马总是不及船头行水……”

林缚招呼奢飞虎与宋佳坐下,又让林梦得坐下来陪同:“林公讳梦得是林缚的族叔,也是难得有闲情逸致到江边一游……”硬生生的杜荣丢在船头不理会,连个正眼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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