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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239)

这时候奢家还跟随州暗通有无,一旦南面、西面给池州军、荆湖军封锁得严严实实,到时为了十数万军民的生计,奢家会不会翻脸反过来吞并随州,还真说不好?

卫彰没有多言,当即当着罗献成的面,在殿前修改信函。

罗献成摸着肥垂下来的下巴,又问卫彰:“你也说说看,与奢家联兵一事,到底是利是弊?”

卫彰都差点哭出来,他整日在罗献成身边伺候笔墨,做内史,这么重要的事情,罗献成到今日才想起问他的意思,叫他心里真是难堪。

心里虽有怨意,卫彰没有表露出来,心平气和的说道:“与不与奢家联兵,对罗王都不坏。”

“怎么个不坏?”罗献成问道。

“陈芝虎在汝阳大溃河中军,”卫彰说道,“看上去有利北燕,实则不然,卫彰以为,独利罗王也。”

“哦?”罗献成疑惑的看向卫彰。

“若叫梁成翼率河中兵马退到南阳,南阳守兵高达七万,北燕必然不敢猝然攻之,而奢家与罗王在南面也难有大作为。如今梁成翼在汝阳兵败,南阳守兵不足四万,又要汝阳失利影响,惶惶不安,士气难振。此时罗王助北燕,而南阳易陷,而罗王助淮东,而南阳易固、奢家易剿。淮东与北燕要想在南北争峙中胜出一筹,可不是都要求到罗王您身上来?”

罗献成想到自己此时变得举足轻重,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卫彰说道:“分析得有理,分析得有理,没想到你在本王身边不露山不显水的,还有这样的大才,以前怎么就没看得出来啊?”

卫彰心里紧张得很,怕罗献成心里起疑,故作平静的说道:“以往罗王叫卫彰拟函书文,卫彰便拟函书文,不敢有逾越……”心里又奇怪,胡宗国叫他在罗献成面前说这番话干嘛,难道不怕罗献成倒向淮东?

形势也如卫彰刚才所言,罗献成要是决心投淮东,南阳兵马不用担心背腹,军心易守,在庐州有援兵的情况,短期内守住南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另外有随州配合,淮东想要剿灭奢家残部,将易如反掌。

胡宗国代表奢文庄,这次过来向随州提出的联兵方案,关键在于三点:其一,陈韩三与杨雄率水步军守蕲春、汉津一线,利用城池、山川之险,拖住池州军、荆湖军北进的步伐;其二,长乐军让出襄樊,叫奢家兵马主力进驻,可据襄樊与从北面过来的燕胡大军夹击南阳;其三,长乐军出随州,从桐柏山与淮山之间的谷道,北击信阳,切断淮东从庐州援南阳的通道,并将淮西在信阳的兵马牵牵的制住在桐柏山以东。

虽说淮东的应变也十分的迅速,使池州军渡江北上从南面牵制奢家残部外,已有三万淮东军精锐已经进入庐州,做好随时走淮山北麓接援南阳的准备——但是,只要北燕大军能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到南阳北面,而淮东军还有一部精锐给牵制在江西腹地调不出来,照胡宗国提出来的方案,胜算是非常的大。

卷十一 狂澜 第74章 大战将临

六月上旬,河中军在汝阳大溃,十数万军民四逸逃散、奔亡于野。

陈芝虎早年从河南借境北上守边时,沿路清匪,就在河南留下嗜杀的恶名;待到陈芝虎任河南制置使,追围淮阳军时,几乎将淮阳数百里方圆都变成残地,俘虏一个不留,其凶名自然也上升到“止儿夜啼”的高度。

眼下陈芝虎将河中军打得大溃,十数万军民大都是想着能逃则逃,逃不了再听天由命。

陈芝虎汇合从荥阳、大梁赶来的兵马,共有八千兵马,沿鸩山南、汝河北分布,封锁住流民南逃的通道,俘捉逃散民众,但限于人手的不足,还要防备南阳方面可能而来的反扑,一直到待高义率河南军主力渡过黄河,进入河中府,这边的形势才渐渐的稳定下来。

汝阳虽属汝州,但距河中洛阳不远,沿伊水东岸南下,仅百余里路。

陈芝虎降燕后,总司河南军政,一度进驻汝州诸县,将河中、南阳切割开来。

待燕廷决意先打关中,调陈芝虎率部到晋西去攻打曹家的东翼,河南驻兵总数锐减不到两万人,在淮西、淮东的军事压力面前,已经不足以控制广袤的河南地区。

包括许昌、鄢陵等豫中、豫东残地悉数放弃,使之为河南与两淮之间的缓冲区外,陈芝虎还彻底放弃汝州诸县,只在汝州城以及北面的嵩阳城里留下少量驻兵,监视豫西腹地。

汝州城在鸩山以南、汝河北岸,位于豫西腹地,而嵩阳位中岳嵩山麓,鸩山以北,与黄河南岸的偃师、汝州相距都不足百里——在河南军主力北上参战时,陈芝虎单独留下汝州、嵩阳二城不弃守,除了监视豫西之外,也是作为进攻南阳的跳板。

梁成翼从河中府撤退,没有派兵攻打汝州、嵩阳二城,也只是担心撤退计划叫陈芝虎提前有所警觉,只想在陈芝虎率河南军主力追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从河中南撤,退入南阳。

对陈芝虎深惧如此,河中军不败,简直就没有天理了。

汝阳城位于大盂山以南、北汝河上游的北岸,不过汝阳城早就残破不堪,不堪入驻,陈芝虎在北汝河的北岸渡口,驱役俘兵、流民立栅造寨。

利用河中军留下来的物资,在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里,北汝河北岸,在大盂山与鸩山之间的谷原里,形成一座庞大的营地。

由于洛阳城距汝阳仅百余里,高义渡河后,仅在洛阳留少许兵马接管河中府的防务,即率河南军主力赶来汝阳与陈芝虎汇合。

此外,叶济罗荣在长安遣部将孟安蝉率一万骑兵,走函谷关道,赶来汝阳,使得北燕在北汝河北岸的兵马一时间增至五万余众,其中骑兵数量超过两万。

六月二十八日,燕廷策封陈芝虎为汝州郡王领豫南将军,同时册封袁立山为济宁郡王领鲁南将军,另委叶罗济王总督陕、豫、晋三郡,调辽东汉臣范澜为河南宣抚使,迁治所于洛阳,兼知河中府,兼理西路军粮饷事宜。

在战略上,燕廷将整个河南以及山东南部作为与南越的战略缓冲区。

除了紧挨黄河南岸的大梁、偃师、荥阳等地生产有所恢复之外,大梁(郑州)往南,涡、汴、泗诸水沿岸的千里河淮平原,几乎都成为残地。

曾经与燕蓟、江淮、湖汉并称鱼米之乡的河淮平原,如今荒草离离,屋舍崩毁,人立其间,仿佛是来到边外的草原之上。

燕胡如此作为,一是南越兵马,包括淮西、淮东部署在淮河北岸的驻兵,都以步卒为主,得不到城垒的支撑,在燕胡的骑兵威胁下,往河淮腹地的渗透距离受到严重的限制;第二河淮平原大面积的放荒,实际上为燕胡骑兵集团大规模南下,为战马放伺提供充足的草场。

孟安蝉是出身燕西诸胡的将领,策马鸩山之上,往着鸩山以南到北汝河之间,都是青草离离的草场,拿他语调古怪的关内话,与身边的高义、冷子霖等将笑道:“大亲王严令兵马过境,禁啃麦田,某还疑惑,不啃麦田,跨下的战马吃什么去?”

河淮平原虽说大面积放荒,但由于往年的农耕活动,田地里遗留大量的麦豆,也随野草一些生发、繁衍,使得河淮的草场更加的肥沃。故而这片新兴的草场,要比关外更宜于养马。

“秋马膘肥,说起来也是秋后荒草籽实饱满,养肥了战马,”范澜与陈芝虎在前面讨论粮饷之事,听得孟安蝉等将在后面议论马食,有感慨的说了一句,“马食易得,人食就要头疼一些,还好在王爷能果断出击,在北汝河之前截住南撤的河中军……”

整个河淮平原,大概也就河中府受战事的影响最小,梁成翼虽说无能,但他治河中府时,境内大体平静,使得大量的流民涌入,进一步促进了河中府的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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