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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229)

保存池州军的唯一选择,就是叫池州军在当前的荆湖形势中发挥作用;不渡江北上,想在淮东军的夹缝里保存实力、观望形势,无异于痴人做梦,或者是过于看轻淮东诸人的智商。

给林缚当成刀使也好,给林缚赶到北岸跟奢家相残也好,想要保存池州军,岳冷秋知道唯有一途,就是渡江,将南岸的秋浦两县彻底的让出来。

林缚还在装腔作势,高宗庭、傅青河也是老炼,不动声色,但淮东军其他陪坐的官将,神情间多少有些欣喜——岳冷秋将淮东诸将的神情看当作未看,正色回应林缚道:“知耻后勇,池州军身蒙枞阳溃败之羞,众志欲洗前耻,必奋勇杀敌,无驱劳之忧。”

林缚沉吟片刻,说道:“也不瞒岳大人,关陕形势危急,河中、南阳孤木难撑,而罗匪之患不解,奢叛北逃而难追。淮东军历上饶诸战,伤亡也重,尚能持续作战者,十之五六,极需休整,再者粮秣也已耗尽。唯今之策,需有一部兵马先遣渡江。缓兵以进,勿需太急。震慑罗匪,使其不敢异动;并拖延奢叛,使其安于鄂乃,不会速逃北上,与胡马汇合,唯有此策,南阳才能多支撑三五个月,淮东军也有充足的时间,走信阳填入南阳增强守御……”

岳冷秋琢磨着林缚话里的意思:

淮东军休整,池州军渡江北上,先填入黄梅、蕲春东面一带,叫罗献成、奢文庄暂时不会感到太大的危机。这样,奢文庄与罗献成就不会狗急跳墙,很可能会先在汉水东岸稳住脚步。

在这种情况,南阳府暂时不用担心受两面夹击,则燕胡即使如期拿下关中、河中等地,但也不可能在粮食辎重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用骑兵的铁蹄去冲击南阳的坚城。

这两三年来,梁成冲退守南阳,先得淮东支持、后与淮西同气连枝,在南阳经营还是有声有色、城高池深,没有那么不堪。

怕就怕前后夹击,不然南阳防线再薄弱,也能将形势拖到秋后。

有三五个月的时间进行缓冲,江西形势就能够彻底安顿下来,闽东战事也可能会到尾声,淮东军主力也将得到充当的休整,江南的秋粮上市后,也不愁粮草会有多匮乏,到时候只要南阳没有失守,淮东军主力甚至可以从淮山东北麓、从信阳借道,进入南阳,加强南阳的守御,彻底将奢家、罗献成与燕胡分割开分来。

这种情况,倒是比淮东军主力未经休整就持续渡江作战要好一些。

岳冷秋在来之前,就想要这样的结果,只是来得太轻易,又有些疑惑。

林缚看得出岳冷秋脸上的疑惑,也许是岳冷秋故而将不解之色露在脸上。林缚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池州军渡江后,以枞阳、黄梅两地为根脚,往蕲春逼近,粮秣兵械以及修造城垒之姿,枢密院以四万步卒之数,足供,可否?”

放弃南岸的秋浦二县,放弃与庐州毗邻的宜城,西进到枞阳、黄梅与在蕲春的奢家残军对峙,彻底放弃水军编制,兵额也缩减到四万——这样的条件,虽说叫人听了心里苦涩,但也不是无法接受。

岳冷秋犹豫着不是当下就接受这样的条件,还是拖延几日,当下有马蹄声急驰过来,似有数匹骑直驰入府,当是有紧急军情递来。

林缚按着长案直坐,目光盯着门外,不晓得会有什么紧急军情传来。

一名侍卫持函进来,岳冷秋看林缚拆开信函看过,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心想:难道关中已经失陷?

林缚没有将信函传阅,而是直接说道:“梁成翼于六月四日不告而弃守河中,率军民六万余众逃往南阳,投奔梁成冲……”

卷十一 狂澜 第66章 梁成翼南逃

永兴五年六月初七的夜里,伏牛山东麓、汝阳境内,数十骑兵大道上,挥舞手里的马鞭,将沿路挡道的流民往路边驱赶。

梁成翼趁燕胡兵马主力都在黄河北岸,六月初四即弃河中不守,率部南逃。

去年率部渡河援应曹家,在黄河北岸的芦苇荡里,给陈芝虎杀得大败,梁成翼在河中府就剩下三万不到的兵马,连着官吏将卒的眷属以及洛阳城里的富户,约六七万众,拖家带口往南逃亡。

燕胡为加大对关中的军事压力,在去年就调陈芝虎渡江到晋西作战,燕胡在河南的兵马,主要集中在大梁等地,河中与南阳之间的汝州、汝阳、许昌、禹州等地皆残,并无大规模的驻兵。不过,南逃的队伍里军民相杂,车马混乱,极大的拖延了南撤的速度。特别是河中南部诸县的民众,得知梁成翼撤守河中的消息之后,也疯狂的拖家带口南逃,拥挤在南撤队伍的前头,将多年未修的大道挤满,再加上时雨时晴,使得军民南逃速度更是难以提快。

虽说左右暂时没有能产生致命威胁的大股敌兵存在,但梁成翼实在无法安心。

策马驰上伏牛山东麓一座无名的小山头,看着月夜下缓缓蠕动的人流,梁成翼已无当初在东海逐波与林缚初遇时的意气风发。

前头就是出大盂山黄柏谷的北汝河,是颍河最主要的支流。入夏以来,水势涨得厉害,南北两岸相距有一两里宽,虽说远远不能跟淮河、扬子江相比,也是伏牛山东麓南北大道上最大的天然障碍。

早年北汝河上架有浮桥,也有渡口。这些年来战乱不休,浮桥早就给战火烧毁,渡口也是残破。由于南撤是秘密计划,虽说有通知南阳,但也就提前不到十天准备。

汝州境内,民生凋弊,丁口十不存一,千里不闻鸡鸣之声,就算能提前十天半个月准备,在北汝河的上游渡口又能备下多少渡船?

虽说入夏后,可以洇渡过河,但是大量的辎重、骡马以及眷属的妇孺,还是要用船载渡。这速度就陡然慢了下来。大量的军民都拥挤在北岸,一时间无法渡河去。

时年才三十五岁的梁成翼脸颊枯瘦,眼窝子深深的陷下去,下巴上都是糟糟的胡渣子,已有好几天都没有心思清理。

三天才走到汝阳,走到北汝河的北岸,行不足百里,叫梁成翼心焦如焚。

虽说此时距南阳外围也就二百多里,但照这样的行速,就算是顺利的渡过北汝河,也要八九天才能撤入南阳。

可是,眼下的情形,他们要如何才能最快的渡过北汝河去?

三天时间里,陈芝虎就将兵马集于孟津的北岸。一旦叫陈芝虎顺利渡过黄河,其部穿插速度极快,只怕不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就会追过来。

虽说陈芝虎率部渡过南岸,更有可能沿函谷关道西进去进攻兵力空虚的潼关,但保不定曹家紧接着从关中南撤,那陈芝虎所部也就有可能随着他们南撤的尾巴追击过来。

“叫高芳义将百骑,将前头拦路的流民往上游黄柏谷方向驱赶;叫方克山率部往内埠方向走三里地,驻营北岸,以备小股敌袭。”梁成翼阴沉着脸。

黄柏谷在北汝河的上游,那里水浅易渡。梁成翼既然舍不得将这些流民丢下,又没有办法将他们一起带过河去,只能将他们往上游赶。

敌兵追来,也不会咬住流民不放,就给流民从上游饶道留下相对充足的时间。

六七万人马渡河,乱糟糟一团,说不定要耽搁四五天的时间。眼下的形势,四五天的时间又很预判,梁成翼必须派兵马在渡口的侧后多筑几座临时的营盘,以防止敌兵从后面紧追过来。

这时,有一路人马从渡口方向往北驰来,逆着南下逃亡的人流,在月夜下分外的分明。

很快就有人领着这队人马往这边驰来跟汇合。到近处,吆喝着通报姓名,来者不是旁人,乃元归政次子元锦生。

元锦生与梁成冲、梁成翼是姨表兄弟,此前一直留在南阳相助梁成冲。

看着月夜下,元锦生牵马上山,梁成翼迎过去,执其手问道:“南阳形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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