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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109)

周普与赵豹、魏续、陈刀子、马泼猴等将站在山头上,看着西边冷月照耀下的凤桥渚。

凤桥渚有护墙,叫骑营不能逼迫太近,不然的话,非但不能扰袭,还有给敌军夜间出寨打反击的可能——看到这种情形,陈刀子等将恨得大啐。

从徽州失陷以下,除了孟义山率杭湖军主力在溧阳跟浙闽军着着实实的打了一场恶仗,将浙闽军中路主力拦下七八天外,江宁南面、西面的十余县,都飞快的丢了个干净,这使得浙闽军的西逃通路无比的通畅,而且浙闽军左翼撤退非常的果断,使得淮东军无法用少量兵力赶到前头进行拦截。

冷月如玉盘,月下溪河、田野、山岭舒展开,凤桥渚东首的凤桥横跨在胥河之上,仿佛水墨画。镇子里遍地都是火把,站在岭头能较清晰的看到撤入凤桥渚的浙闽军左翼的动向,没有据寨休整的意思。

赵豹到周普身边来,说道:“豹子爷,看情形,敌军夜里就要溜啊!登城虎最快也要过拂晓才能赶到,赶过来也不能立时就打啊!”

“他们白天跑得跟龟爬似的,夜里还能插上翅膀飞起来?顶多让他们顺利的逃到固城去,”陈刀子大咧咧的说道,“又不是一定要青山河东岸将敌军截住,过了青山河,在进入九子山之前,还有一百二三十里路的纵深可以用来截住浙闽军左翼兵马……”

周普将大氅抓紧遮着身子,对诸将说道:“派人跟陈渍说一声,要他将步子收一收,赶早了也吃不到肉;你们分头盯着,敌军真出了寨,再来唤醒我!”让随扈拿了一条毡子,裹紧了就在山头上一颗松树下子睡下,片刻之间就酣声大作。

将到拂晓时,周普给扈从推醒,他一骨碌爬起来,睁开惺松的睡眼,见赵豹、陈刀子在眼前,张嘴问道:“敌人出寨了……”

“情形不对啊,”陈刀子说道,“打开是东边的寨门,有少量甲卒出寨来,看样子是要往南逃,他们怎么会往南逃?”

溧阳、凤桥渚的位置靠北面,淮东军从西岭与浮玉山追出来的位置,恰好在溧阳的南面。浙闽军左翼往南逃往宁国,也就意味有很大的机庇会跟淮东兵马迎头撞上,淮东军也要少追五六十里地。除非西边有拦截,浙闽军左翼一般说来不会往南撤。

周普不作声,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走到崖边蹲下来看向凤桥渚,镇子里敌军确实有部分兵马出凤桥渚,沿着胥河往上游展开。胥河入冬后,水不深也窄,但好歹也是四乡八里之间的主溪,包括凤桥渚、固城在内,浙闽军都有三五百精锐驻守,使得骑营速度虽快,但不能仓促间夺得,要是立即展开激战,淮东军在地利上会处于劣势。

这时候山后面有人马声传来,周普回头看去,黑黢黢的十数人往这边走来。这山上山下都是哨骑,能进来的自然是自家人,等走近才看到崇城军的大将登城虎陈渍。

周普眉头微蹙,问陈渍:“怎么这么快,不是派人告诉你收一收步子吗?离这边多远?”

“敌人趁夜要跑,龟儿子才不赶紧紧?要能将胥河头上将这股兵马截住,接下来怎么打就顺畅了?”陈渍腆着脸说道,“三千兵马在后头在赶趟走呢,一炷香就能赶来听豹子吩咐!大部能在午前赶来,怎么样,不慢吧?”

“你给我赶紧回去,立即就收住脚,不能再往凤桥渚靠近!”周普听陈渍这么说,急得直跳脚,恨不得拿鞭子抽陈渍,瞪眼道,“你睁开眼看看山下,这股敌军出东门是要来拼老命的,你三千马兵跑了一夜怎么够填?”又吩咐陈刀子、赵豹,“你们两人带着人跟陈渍往东走,护住两翼。”

陈渍吓了一跳,他听到敌军有夜逃的动向,紧赶过来,想着步骑协同,拖延敌军的手段更多一些,没想到敌军夜里有动作不假,可敌军不光是想着逃命。陈渍所部跟周普的骑营合起来都不到五千人,扛不住浙闽军左翼全力的反击,只能若即若离的粘在后面等步营主力赶上来。要是先头部队给打溃了,后面的追击也将成泡影……

周普语气这么重,陈渍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反问道:“郑明经怎么晓得我才率三千兵马过来?”

骑兵对战场的遮闭能力非步卒能比,如今他们能清楚的知道浙闽军在固城湖周围的兵力部署,但浙闽军想知道淮东追兵的行进情况是很难的。

“你慢慢想去!”周普对陈渍没有什么好脸色,“要是给冲乱了阵脚,看你拿什么交待?”

陈渍也是臭脾气,但他的臭脾气在周普面前没有用,给周普没好气的顶回来了,他只能闷声往回走,到军中收住阵脚——陈刀子、赵齐各点齐三哨骑卒往东收缩,帮陈渍守阵脚去,周普很快也率余部出了山谷,到凤桥渚的西北面就近临视。

卷十 权倾 第126章 起雾

敌行断尾之计,数千兵马借着月色出凤桥渚往东突进,迫使淮东先头追击到凤桥渚东的陈渍所部往回收缩以求能稳往阵脚。

由于陈渍率部走得太急、靠得太近,堪堪在胥溪源收住阵脚,离凤桥渚都不及十里,敌军沿胥河北岸就赶了上来。

一侧是入冬还未断流的胥河,流水在蒙着似薄纱似的天色下潺潺而响,河滩上枯草、溪石错乱,人难行,马难渡。

陈刀子率部先跟陈渍东从绕去跟先头赶来三千马步军汇合,先收拢脚阵,赵豹率部沿岸骚扰,交错逼近、以弓弩交相射杀,以迟缓敌军行速。

虽无侦骑往出,但从宿鸟惊飞以及淮东兵马种种处置,郑明经也晓得淮东军有一部兵马已经接近凤渚桥,但立足未稳,没有料想到他们会在天明之前出镇埠东进打反击。

要能将淮东军先头追击部队打溃,意义非同小可,甚至连南下的这部兵马也能保全,郑明经当即令部将韩立等人率部往北展开。

出镇埠东进的兵马,皆有奋战求死以存亲族的觉悟,打起来凶猛,一簇簇人马,执刀拥盾,利用弓弩,将淮东骑兵往外围逼。

两相对射,乱箭如雨,仿佛秋后收割的稻茬子在野地里。中箭的马匹在长嘶,反而中箭落马的将卒能吃住痛,在同僚的掩护下,迅速往外围撤走。

浙闽军在兵力占太大的优势,往左翼冲来的步卒阵列较散,但赵豹手里只有五六百骑,不敢往里穿插——穿插进去也没有用,另一侧是胥河,不能一股劲的捅到底、捅透,那伤亡就难控制,挥刀冲到近前、不长眼的一名浙闽军刀盾兵连盾劈开,勒住马,带人往回走,往西北方向,往这股浙闽军的侧兵走。

既然浙闽军往前冲凶猛,就避开锐芒,打其软弱无力的侧后,披甲轻骑的特点就是灵活机动,在机动将步营的阵列拉散,找到容易打入的弱处,直接跟步阵对攻就太蠢了。

郑明经跨在马背上,左右亲卫只有不到二十余人有座骑。

当初为保证中路与右翼的粮草,收拢来的骡马主要编入中路,左翼驼马也少。夜里在凤桥渚分兵,仅有两千余匹骡马,也都给了西撤兵马。

此时天色渐明,但昏朦朦似在深水里,河面上有雾生起,沿着两岸往河滩趟……

郑明经昂首看向远方,这时生起雾来,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骑兵机动灵活,大雾能提供更强的隐蔽性,随时从更近的距离对行进中的步卒阵列发动攻击,但淮东有一支追兵就在胥河源头位置,只要打得够狠、够坚决,就能叫淮东军仅有千余骑兵不敢去追咬西撤的兵马。

只要打得够坚决,只要咬住淮东追兵的先头部队,在大雾的掩护下,反而能更少的避免淮东骑兵从侧翼的干扰……

置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反而能打得更畅快!更淋漓!

浙闽军左翼分兵南下以为诱饵的兵马,在郑明经亲率下,以胥河与左翼散列步卒的掩护下,快速往东穿插,直逼陈渍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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