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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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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看过从江宁快马递来的密函,高宗庭唉声而叹,崇观帝用郝宗成换李卓,可以说是中了燕虏的离间之计,永兴帝却是主动走了一步大臭棋,也同时打乱了淮东的部署,说道,“谢朝忠若在徽南给打得大溃,江宁的民心士气,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江宁已经两百多年没有经历过兵事,当奢家兵马压来,江宁城里虽还有三四万守兵,很可能会不战而溃……”

“形势逼着淮东去火中取栗,”叶君安说道,“江宁形势若坏,倒是董原的反应最难叫人预料!”

“长淮军在淮河北岸,濠州、寿州之间,董原能用的兵马不多,”秦承祖说道,“东阳那边要派个人过去,即便董原真有什么野心,东阳也必须要将淮西兵马拦截下来,不使之进江宁!”

董原率淮西兵马援江宁,整个守淮防线将出现一个长达六七百里的大缺口,易给燕虏所趁。这将是最恶劣的后果,甚至要比江宁城给奢家攻陷要恶劣得多。

“董原即便是回援,也多半也是奉旨回援,东阳这一拦,性质就严重了,”曹子昂忧心说道,“东阳到时候能不能有出兵拦截的决心?”

“……”林缚抱臂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地图,用力的点在江宁城东北角上的狱岛方位,说道,“即刻起,着赵虎兼领海陵城尉,率步军营中军第一旅移驻海陵;着杨一航、胡萸儿、陈恩泽等庙山行营所部,悉数编入第三水营,驻防海陵——在海陵编一万兵马,江宁形势若如所料那些步步沦陷,海陵兵马可为先遣军,以狱岛为根基,先封锁朝天荡,待我大军回援!”

“这时候还不能指望东阳那边有这个决心,用淮东自己的兵马最为放心。封锁朝天荡,使淮西兵马不能渡江,董原野心再大,但他为了自身安危,也不可能放弃濠州、寿州这条线的防守!”高宗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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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飞熊率部西进江西之后,留守浙西,节制淳安、桐庐、婺源兵马的主将是给林缚毁家灭族的田常。

田常与守东阳县的苏庭瞻,虽然都是浙郡人,但都铁心跟奢家一条道走到黑,也颇得奢家父子的信任,算是浙闽军在八姓宗族势力之外的新鲜血液。

江宁用谢朝忠领兵从徽南出兵打浙西的密函传到钱江北畔的桐子坞,已经是七月中旬。

钱江在桐子坞的东面,跟从源出徽州怀玉山的大青溪合流,水势才壮阔起来。桐子坞原是钱江北岸不起眼的一座坞塞,但浙闽军不能从徽南军手里夺下昱岭关,之后又被迫采取守势,为防止徽南从昱岭关南下,不得不加强大青溪沿岸的河谷坞堡,桐子坞控守大青溪口,地处要冲,田常便将帅帐设在这里。

田常在浙西拥兵不足两万,除了要防备徽南军出昱岭关,还要防备杭湖军、淮东沿钱江而上,攻打下游的桐庐。浙西山高水险,可以用兵的孔道就那么几条,田常手里兵马虽然不多,但相对来说,要比守东阳县的苏庭瞻轻松一些。

岳冷秋西进江州督战时,从徽南军抽调部分兵马,徽南军兵力也就两万人左右,但不意味着徽南兵马增加到六七万,田常还感觉不到压力。

从徽州进浙西,大青溪河谷是最便捷的道路,最险处就是昱岭关。

昱岭关位于浮玉山跟天际山之间,即便如此,昱岭关的海拔还高达三百余丈,两侧的岭脊山壁更是不能攀援——但从昱岭关下来,进入大青溪河谷,虽说道路远不能跟平原相比,但也谈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谢朝忠领兵打浙西,叫奢家在战略上看到一线生机,但真正要去指挥作战,田常心头的感觉,并不轻松。

二公子经桐子坞潜往江宁,但大都督没有授权二公子主持浙西战事,而大公子在豫章脱不开身,难怪这担子要压到自己的身上?

田常坐在桌前,看看从江宁传来的密函,想到自己要独自扛起浙西的重任,没有太多的兴奋,更多是的叫人喘不气来的重压。

要应付谢朝忠从徽南向浙西用兵,仅淳安、婺源、桐庐这点兵马是远远不足的,但是江西、东阳县以及晋安府、建安府,哪里还有兵马可抽?

“田将军,别来无羡啊!”侍卫领了一人进来,却是奢文庄的亲卫校尉郑明经。

田常站起来,问道:“怎么大都督舍得让郑将军过来!”他还以为郑明经来浙西代他领兵。

“晋安车队就在府门外,大都督藏身其中,田将军不可惊动旁人。”郑明经说道。

卷十 权倾 第87章 临行

八月初八,永兴帝正式下发谕诏,以御营军都统制谢朝忠为浙西招讨使、权知徽州,以内侍省少监刘直为观军容使,共同统率御营军诸部兵马四万南下增援徽州;余辟疆等人以随军参议等衔,随军南下;并以原徽南制置使邓愈为招讨副使,即时在徽州城内广造军械战具,以求秋后从昱岭关出兵收复浙西,为攻城掠地,做好准备。

徽州为江东、江西、两浙三郡交衢之地,位于江宁西南方向约五百里外。

从徽州往东北而行,经歆县、绩溪到宁国,有一条相对狭长险辟的谷原,夹于雄奇险峻的浮玉山与黟山之间,也是大股兵马从赣东、浙西进入江宁的唯一陆上通道。

从宁国往北,地势就豁然开朗,除了起伏连绵不断的大片低山丘陵外,一直到江宁城下,都没有大的地形障碍。

御营军早在六月下旬就开始为出征做准备,谕令下来,八月十二日即行开发,沿茅山东麓的驿道南下,经宁国,进入徽州境内。

相比较之下,奢家的反应也不慢,大约同时间,即从豫章抽调万余兵马,越赣江东进,增援婺源。

但相比较而言,浙闽军在浙西不到三万兵马,不仅要防备谢朝忠从徽州出昱岭关,还要防备孟义山从富阳沿钱江而上打桐庐,在兵力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唯一能叫浙闽军安慰或叫谢朝忠等人头痛的,是浙西复杂的地形。

虽说谢朝忠八月中旬就先率一部精锐抵达徽州城,但真正要出昱岭关向浙西出兵,还要等淮东在东线有所动作之后——这也是江宁事先就议定的步骤,即使永兴帝心里,始终担忧淮东对江宁存有坏心。

淮东不动,岳冷秋在江州对浙闽军的牵制作用有限,奢家就能从东西两线进一步抽调兵马,增援浙西——这样的局面绝对不是江宁愿意看到的。

唯有淮东在东线发动攻势之后,谢朝忠从昱岭关出兵浙西才有机可趁。

局势崩紧到这一步,就等着淮东出手,将局势拨向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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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的徐州,已有入秋后的凉意,街巷的桑榆等杂木,经风吹过,稀稀疏疏的会落一层树叶下来。

林缚推窗看向庭院里的桂树,给风吹动,轻轻摇簇,香味扑鼻。

角桌上摆放一轴谕诏,白玉轴、云纹黄绸,看上去华丽无比,静静的躺在檀木角桌上——这道今日刚从江宁传来的谕诏,催促林缚早日南下领兵作战。连着今日这封谕诏,江宁已经连续催了三回。

“临行将至,步履沉沉,真是不忍心走啊!”林缚轻叹道。

“江宁不知兵事之险,这时候只一心担忧淮东会虚晃一枪,使他们在徽州、江州的部署落在空处。”刘妙贞站在林缚的身后,她能明白江宁诸人的心思,倒有些替他们感到可怜:睁眼看不到前面的陷坑,却一意厌恨要拉他们一把的人。

林缚本该在七月就离开徐州去南线督战,包括战前的兵备筹措以及军事动员,要真正大规模的展开攻势,总需要两三个月的筹备时间。

淮东在南线准备了这么久,投入了这么多,闽东战事不可能不打。

即使晓得南线局面将是一团乱麻,这一刀也必须砍下去。

燕胡已经在榆林集结大股兵马,欲从北面进兵西秦,叶济罗荣也北上坐镇,主持对关中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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