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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1002)

这也是陈韩三事先约定给周知众驻营的地点,周知众率部进入之后,也更感觉陈韩三合兵夹击的用心。

离九里山预设战场太近,很可能阵脚未稳就陷入乱战之中,离得太远,又有给淮东分而击之的危险——淮东军打夜战的本事很有名,不能不防,所以夹击之势要逼得紧。

等周知众率步卒主力站地阵脚之后,周繁等将率骑兵也稍退,不急于今日就决一死战。

九里山西南麓相对开阔,没有现在的村寨可用来驻营,两万步骑收住阵脚耗时也非一时半会。在两边都有敌兵逼近,根本不可能从容的伐木立栅造营,只能简陋的围车为营、束枪为营,以为临时野营,天时将晚,夕阳铺洒在雪地上。

刘妙贞戴着青铜面具,骑跨在青黑骏马之上,身穿两层厚甲,披着红色大氅,胯间系腰刀,鞘柄玄黑,在夕阳下有如女武神。

刘妙贞眺望荆马河南岸的陈韩三所部驻营,而远处徐州城里有烟柱燃起,徐州城防给陈韩三控制在手里,给困在楚王府的张玉伯、柳西林等只能隔段时间燃堆火升烟,告诉城外城中的情形还没有脱离控制。

即使陈韩三主力在城外给打溃,其残部犹有退守徐州城的可能,楚王府就是确保最终能顺利夺下徐州城最重要的部署,但九里山战事的进展不能有如预期那般发展,刘妙贞最终要保证主力不能歼灭,只能且战且退,从徐州外围撤离,那陷在楚王府的张玉伯、柳西林等人则是必死之地。

在这种情况,柳西林还是主动请缨,陪张玉伯返回徐州城。

柳西林此前在徐州任职有一年多时间才随顾悟尘北上,对徐州也有感情,不想看到徐州城给陈韩三糟踏了。

刘妙贞与身边周普、李良等将说道:“陈韩三所部主力果然是出来了!”

诱出来还不够,现在三支兵马粘得很紧,刘妙贞率部打周知众,后路会给陈韩三攻击;率部打荆马河南岸的陈韩三,后路会给周知众攻击,要没有有效隔绝周知众与陈韩三所部的手段,就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最好是能将他们诱到荆马河北岸来,一个劲压着他们的阵脚往后退,这时候河冰咔嚓破开,那才好玩!”李良唾手而道,舌头舔着嘴唇,馋得恨不得立即将陈韩三所部进入荆马河南岸的万余兵马立时吃下去。

“今夜他不敢来渡河来袭营,明日必会与周知众夹击我军!”刘妙贞说道,“到时还愁他不越河来?只是时机未必能这么凑巧,到时候怎么打,还要依势而为,不能拘泥。”

虽说资格,自然是周普最老,但林缚约定刘妙贞为主将,而刘妙贞随兄征战天下数年,善战之名也天下有闻,惯于领兵打前阵的周普自然也不会跟刘妙贞争什么指挥权。

这时候有数十人走来,为首之人麻鞋布衣。

刘妙贞为此行主将,但看这行人走来,也下马迎上去,问道:“葛大人,明日可有把握破开河冰?”

麻鞋布衣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淮东负责工造,是淮东旗下对杂学匠术研究最有心得的葛司虞。

淮东尤重工造,葛司虞的地位与孙敬堂、孙敬轩等人相当,军中指挥使以下军将都要视他为长,淮东此前借与陈韩三约定在九里山设伏兵的名义,葛司虞先一步赶来这里勘测水文地理,为破冰做准备。

葛司虞与女武神刘妙贞、周普等人见礼,说道:“看这天气,明天必是大晴,这河冰之上覆了一层雪,撒盐即化,依大人之策,破冰不是难事,只是时机难以掌握……”

“这便足够了,”刘妙贞说道,“诸军将注意束约兵卒明日决战不要踏上河冰就是!”

“小孤山有溪与荆马河相通,冰下水流去向也合适,冰层下有活水缓流,流速也测过了,一天里程差不过两里,今夜就运盐上小孤山,凿开河冰灌盐进去,明日天亮之前就能使荆马河这一段河道变成盐河——此处几处冰层上需要撒盐及石炭渣的,就要刘将军夜里派人去做了……”

“妙贞省得,葛大人尽管吩咐就是。”刘妙贞说道。

这千余辎重车,除了少量米粮补给外,主要的都是白晶晶的海盐跟混了海盐的石炭渣,为行此策,林缚从山阴等调来近两万袋盐急用。

以官盐计价,两万袋盐就值五六十万两银子,好在淮东本身控制着大片私盐场,但两万袋盐差不多也将淮泗地区一年的用盐储备耗光,消耗实在是惊人得很。

这打仗是技术活,也是耗银子的活儿,但为顺利将徐州城拿下,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盐及石炭能消冰,刘妙贞等人也是闻所未闻,但看林缚带着大家亲自试验过,才确认这种破冰手段,绝对不是陈韩三能识穿的。

卷十 权倾 第40章 变局

敌我之别分明,就揭开之前假惺惺的面具。

天时将晚,大军决战要拖到明日,但是小规模的骑兵袭扰在夜里一间都未曾断过。

刘妙贞这次所率进入徐州外围的两万兵马,有六千精骑,周普、孙壮、李良等人,都是敢于打硬仗的一等一良将,作战形势大为可观。要不是不想以伤亡太大,不想后期的守战形势过于严峻,刘妙贞都有信心与周知众、陈韩三这两支敌军硬拼一场而取胜。

辎车围营,中间又用枪矛或盾车封门,装盐及石炭渣的袋子源源不断的从车上御下来。

这些盐一部分用牛马或辎兵拉到小孤山南麓的溪谷里,从荆马河上游溪流分数处凿开冰层往水里灌盐,将流经九里山西南麓的荆马河段变成盐河。一部分就尾随着小规模出击的骑兵队伍之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不断的撒在荆马河的河冰之上。听上去复杂,做起来简单,每骑驼上两袋盐,扎几个洞在荆马河上来回蹓跶就是。

此外,还在特定的河段每隔一段断断续续的撒下掺了盐的石炭渣料;待明日太阳升起,石炭渣之下的冰层将会最快化开,将最先破坏河冰的结构,以便引起河冰坍塌性的破裂。

但黑色的石炭渣过于明显,陈韩三此人生性又颇为谨慎,故而不能大规模的使用,以免引起他的警觉,只能断断续续的撒。

当然,在荆马河的东段,还要确保有能供淮东军安全进入荆马河南岸的通道。

夜色晴好,九里山西南麓左右的雪地早就给踩踏得面目全非,夜风寒烈如刀,白天给战马、将卒踩得泥泞的大地,在入夜后不久就陆续给冻实。在紧挨、相距最远不过十一二里的三处大营周围,各家骑兵借着晴好的夜色而战。

通过不断的小规模的扰袭,不仅能打击敌军的士气,更能扰乱敌军将卒的休息。

战马铁蹄从冻实的大地踏来踩去,“嘣嘣嘣”的异响,以如密集的滚雷,就响在耳旁,没有一点心理素质,老卒都不敢安然睡去。

担心淮东军随时有可能发动的夜袭,陈韩三率主力出城后,入夜后也不敢将甲挂解下。

陈韩三站在荆马河南岸的小寨城头,盯着朦胧夜色下的大地,看着一队队淮东骑兵越过荆马河不断的进行袭扰。

陈韩三已派人跟周知众取得联络,夜色虽好,但周知众不敢贸然打夜战,约束骑兵也严,不愿在夜里厮杀——周知众手里的骑兵,多来自宣府及蓟镇降军,论及骑射甚至跨下战马,都不如淮东骑兵。白天的接战也证明这点,夜里缠杀,无非是徒增消耗,还不如谨守阵脚,养精蓄税,留待明天步骑齐出,将淮东军一下子打垮掉。

刘妙贞更能放手派出一队队骑兵派过不断的从各处跨过荆马河扰袭南岸,陈韩三身上的压力很大。

陈韩三虽率精锐进驻小寨,有寨墙环护,相对安全得很,不怕淮东军夜里强攻,但外面的束枪所扎野营,可没有那么坚固、牢不可破。

荆马河南岸小寨规模不大,本是徐州城外宗家所居的土围子,进三四千人都觉得拥挤,哪能让近一万七千兵马悉数进入?即使勉强都挤进去,给淮东军围上来封堵南北两座寨门,太多的兵马挤在里面施展不开,会死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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