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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后,母皇被抢了(145)

果然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类人,说到底都是自私的人,无论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性命做衡量,在最关键的时刻,首先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安危。

可是为什么,在那样的时候,他还会抓上她的手,死死拽在手心一刻也不放开。

明明知道,带上她就多了不止一分的危险。

明明知道,在那一刻她是有心置他于死地。

明明知道,他跟她处在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立面上,唯一的相处模式即是……不死不休。

他不是那种会一头脑热的人,事无巨细皆在心里算计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一次,他的做法着实荒唐,荒唐得让镜月未央有种从心底漫出的莫名的心虚,荒唐得让她想要逃避。他不是那种永远唯我独尊的人吗?那就应该冷血无情酷厉到底,如果做不到,那她不妨帮他一把!

潜伏在蝴蝶谷周围的官兵也是事先就调遣好的,只是为了不被闻人樱离发觉,在数量上并没有绝对的优势,所以镜月未央也不敢肯定,这次撒网捕鱼究竟能不能手到擒来。

简单包扎了一下擦破皮的伤口,镜月未央连衣服都没心思换洗,坐着也不安宁,一直在营帐内来来回回地踱步,没过几分钟就询问一次情况,搞得外头通报的人来来回回地跑得几乎岔气。

白朗之安静地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即不劝慰也不阻止,手里一下一下捣鼓瓷罐中的药材,节奏而规律。

“公子……”

门帐陡然被掀开,漏进来一阵寒凉的夜风,外头不知不觉已然漆黑一片,隐隐散着微弱的月光,闯入帐内的士兵满头是血,像是九死一生刚从虎头里逃命出来,没跑几步就扑倒在了地上,从沙哑的嗓子里禀出最后的结局:“跑了……跑了……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镜月未央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命人将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士兵抬出去疗治,继而后一脚跟了出去。

白朗之放下手中的药罐,目光落到地上那抹长长的血痕,凝眸望了一阵,随后缓缓上扬嘴角,将药罐中的液汁倒入一个瓷瓶里轻轻晃了几下,放入怀中掀开帐帘走了出去。晦暗的光线下帐外一片吵吵嚷嚷,夜风拂过脸颊微微透着凉意,还有那股挥散不去的血腥,不用说,闻人樱离带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杀人之利器,这回镜月未央并没有讨上什么便宜。

四下望了一圈,远远地在山谷的一个草坡上看到那抹静静伫立的暗影,白朗之转身朝她走过去,刚才隔得远没看清她的举动,靠得近了才发现镜月未央正握着剑在石块上刻着什么东西。

“不追?”

听到白朗之的声音,镜月未央动作一顿,挑起长剑刻完最后一笔,才抬眸看向他:“追得到吗?”

白朗之眉尾浅抬,镜月未央说得不错,以闻人樱离缜密的行事风格,凡事都会留一手,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再加上那个行踪诡秘的苗青,要拿下他们两个绝非易事。

这话若从旁人口里说出来,那倒也没什么。

可是镜月未央是那种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也绝对不会放手的性格,可是这一次她竟然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就直接放了手,不说是消极怠战,也有刻意放水的嫌疑。

所以,她到底还是动摇了?

尽管她是从另一个世界误闯到这里的灵魂,尽管她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性情迥然不同,可是面对那样一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男人,恐怕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招架,就算这一次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就算在这之后将会付出难以预料的巨大代价,但她到底动了心迷了情。

想到这里,白朗之不禁眼光微冷,心下有种说不出的不快,心绪复杂难辨,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走了上去,伸手一把握住镜月未央的手腕,动作强硬而突兀,把两个人均是吓了一跳。

镜月未央抬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白朗之脸上的表情,只微微能感受到那种冰寒的视线,像是冰针一样落到她的脸上。

两个人一高一低挨着,白朗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却不说话,镜月未央脑子一空,还在想着刚才恍惚的时候自己在石壁上刻了什么,气氛一时间凝固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白朗之呼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急。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头顶处急速掠过一声夜鸦的哑叫,镜月未央才微微垂下眸子,觉得有些局促。

白朗之的目光像是在责备她,让她心虚得无所遁形。

她是知道,白朗之为什么肯留下来,他也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并不像外表上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不问世事,只是他的野心跟出身贵胄的闻人樱离并不同,他只是对征服这个天下,征服那种难以逾越的高度有着单纯的狂热。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每个人都为着自己不同的执念而活,而白朗之此生唯一的兴趣,恐怕就是坐在乱世之中笑看风卷云起。

这一路走来,白朗之确然帮了她许多,登基为帝也少不了他的功劳,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一个人,其实要比任何人都冷漠强硬,而这对于有些心软仁慈的她来说,无疑是性格上的一种完美弥补。

是以这回她的做法,才会让他觉得失望和愤怒吧?

可是她也很烦躁,如果闻人樱离对他冷血到底,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可偏偏最后的关头,他却救了她一把,虽然前一刻,也同样是他阻拦了她逃亡的生路,不过这其中的意味已然有了不同。

镜月未央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果没有清算清楚,会让她搁在心里记一辈子,所以到了最后,她终究还是选择放他一马,没有追杀到底。

这样一来,再次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除了“敌人”之外,就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嗯,就是这样的!

镜月未央不无欢欣地勾了勾嘴角,想通之后心下的负罪感骤然减少了大半——不错,她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见到镜月未央弯起的唇瓣,白朗之不由得蹙起眉头,前一刻还是一副心虚认错的表情,一眨眼就换上了欢愉的神色,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谁都可以,但是那个人不行。”

冷薄的唇瓣轻轻动了动,喉间卡着很多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啊?什么?”镜月未央一愣,抬头看着一脸煞气的白朗之,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没有听明白。

白朗之难得有耐心地重新解释了一遍:“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男人,但是那个人不行,自从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你们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敌对的关系。”

白朗之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容任何的辩驳。

“嗯。”镜月未央心头滑过一丝冰凉,微微垂下头,侧开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

口吻却满是遗憾,她自己不自觉,听在白朗之耳里却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半天之内镜月未央和闻人樱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镜月未央看似心软,但实际上却是硬得像石头,当初彦音走到她身边几乎就是有九条命也快玩没了,对他更是规避得决绝,半分也不见动摇……他承认,他有些吃醋,有些……嫉妒。

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影响到这个女人的抉择,而他整天整日跟在她身边,却始终无法再靠近半分。

夜深风凉,山坡下迎头卷上的夜风吹得衣摆沙沙响着,手臂上一瞬间就长满了鸡皮疙瘩,镜月未央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觉得有些冷。

“我们回去吧。”

抬手拂开白朗之微微松开的五指,方才他捏得紧,掌心都捂出了一层湿汗,拂落之后迎风一吹,手背一阵沁心地发凉。

镜月未央蜷起手,转身就要离开,夜风扬起她的发梢,月光落在耳坠处晶莹的紫水晶上,闪闪烁烁,莫名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