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笑道：“我也这么说了, 她素日笨笨的，难得陆家不嫌弃她。还供她读书习字，我和她爸爸都说女儿家学这么些做什么，可陆家人却只说对她好, 现在师范都毕业了。”
这完全是江氏在抬举女儿，明着贬低实际上在褒奖，尤其是在吴夫人面前，当然她的目的还是让吴家对文鸾好一些，她可不愿意要一个离了婚的继女回家。再者家里也养不起，她现在有孙女了，孙女这过几年就长成了，家中的钱都不够用，哪里还有能力去抚养一个被离婚的继女。
吴太太尴尬一笑，她们家和陆家根本不能比，但她自认为对儿媳妇算是好的了，否则不会一直留着她。即便她儿子在外边娶了一个，孩子都生了，她也没有赶文鸾回家。
她赶紧岔开话题，对坐在一旁的文静道：“你公婆可好？”
文静摇头：“我公公前些年就过世了，婆婆去了国外，劳您惦记，您现在身体如何？”
“这样啊……我现在身体好着呢，你姐姐侍奉我十分用心，如今连伤风都很少有。”吴太太一直很喜欢文鸾，就是觉得她用心伺候，但凡她冷了热了，总是文鸾在一边。
文静看了文鸾一眼，她比以前穿的衣服更老成，以前在家好歹还会穿些粉紫色或者鹅黄色这种亮色的衣服，现在却是一身靛紫色的褂子，下边配着深褐色的马面裙，活活老了二十岁不止。额头上还覆着一块黑色的额帕，上边的绣工虽然好，但总体看着自带一种发了霉的气质。
如果文鸾是范太太那种一说就通的人，她愿意帮助她，可她并不是。
就像郎氏打发姐妹二人出去说话时，文鸾还要教训她：“你今儿穿的这衣服也太过暴露了，旗袍开衩开的这么高，这不是有伤风化吗？”
文静还要解释：“大姐，现在上海都是这样穿的，我这样已经算是好了的，这没什么的。”
“这还没什么，也就是现在你出嫁了，祖母管不了你，否则你是又要被关了。”
文静听这种话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文鸾简直没有一点成长，还拿着家里那种老一套的方式在教训她，也实在是可笑至极。
可现在她也不需要忍让了，“大姐，这旗袍穿着简简单单的，在上海就要这么穿。还有陆家是新派人家，他们也是不习惯我穿袄裙的。你别说我了，就是祖母和母亲也人人都有。”别看郎氏古板，但她比文鸾还真的会变通一些，至少她不会死守着袄裙不放。
文鸾是真的喜欢袄裙吗？文静看她是未必。
她只是喜欢抱守着旧的事物，永远在自己的舒适区，不敢踏出一步。
文鸾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文静还算厚道，没有当着她的面问吴姐夫，只说些其他的：“大姐好不容易来一次上海，不如多住几天，让嫂子带着你们各处去玩玩。我现在在家也没事，大姐过来也成。”
她这些话原本是好意，只是文鸾还真的不是因为郎氏的寿宴过来的，而是因为她丈夫在外娶妻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吴太太念孙心切，所以让她过来的，她哪里还有心情玩。
当着丈夫吴伯仁和婆婆吴太太的面，她还要装作贤惠样，回到娘家还要装自己过的好，这样怎么开心的了。
又觉得李文静在看她笑话，于是不阴不阳道：“我哪里比得了你，都做人妻了，怎么还有空玩。我劝你也收收心，别老想着玩，不是我说你，你也成亲两三年了，肚子还是瘪的，该想想怎么生个孩子。”
文静正欲说什么，文鸾又笑：“妹妹，你比我长的也好，你男人也疼你，姐姐是个没福气的，打小就可怜，嫁了人也是一样。你可不同，别老是觉得自个儿了不起，女人没儿子，你和我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在文鸾看来三妻四妾都实属平常，父亲以前还有通房呢，只不过最后家庭败落了，那些人才出去自谋生路。更何况是陆家，她承认陆家的妹夫确实是英俊无双，外加有家世加持，所以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但李文静嫁过去几年都没有身孕，陆庆麟之上也没有长辈约束，他要找姨太太那简直是太正常了，似李文静这等肚子不争气的人，江氏有什么脸面在那儿吹嘘。
文静还真的是气极反笑，她扬眉：“大姐，即便我没有孩子，我的下场依旧很好，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操心。现在是民国了，女子也可以受教育和工作，姐夫不是还让你学习认字吗？是你自己不学的，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多守妇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丈夫让你识字，你置若罔闻，让你放脚，你答应的好好的，也没去做。成日哄骗他，让他直接出走，也不和你在一起。你若单单做一样事情做好，我也佩服你，守旧你也不成，新式的你厌恶，样样都做不成，你活该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