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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迷局(51)

是容谢给她的。柳葭接过去,啃了几口硬邦邦的压缩饼干:“他们……还要过多久才好?”她其实有点担心容谢,她想象着九年前他就这样待在审讯室里,被刺眼的灯光所笼罩着,而如今旧事重演,会不会让他想起那段无法回头的记忆?

“你不用太着急,很快就好。”

虽然女警官这样宽慰她,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窗户外面的天光都泛白了,审讯室里的人还是没有出来。柳葭不由开始胡思乱想,为何会这么久,同样是做笔录,他们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点吧?

尤其是容谢,他天生就有那种恶趣味,想要看人着急,看人跳脚,然后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从头到脚,充满了不安分的危险因子。

她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终于,走廊尽头有脚步声响起,她抬头一看,是刘芸跟林宇萧。他们一前一后,都低着头不说话,林宇萧肩膀上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

他们问出了跟之前柳葭问过的如出一辙的问题:“他们还要多久?”

女警官也一如既往地回答:“不用太着急,很快就好了。”

焦急的确也是无用。可是那句“很快”的定义实在太虚无缥缈。

柳葭慢慢在心理描绘九年前的容谢,那时他还是少年,清俊又带点稚气的面庞,还未长成成年男子那样宽阔坚实的肩膀,他的表情不屑一顾又轻慢坚定。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无法毁灭他,那么,他还会为什么事而毁灭?

——

容谢沿着长长的走廊朝他们走去,他一眼就看见柳葭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学生被老师留堂。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了很久?”

柳葭嗯了一声,又解释道:“刘芸先走了,林宇萧去医院了。”

刚才有警察过来告诉他们,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可以离开了,刘芸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林宇萧则要去镇上的医院处理伤口。只留下她继续等待。

一个人的等待总是要漫长些,而有人相陪,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柳葭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个世纪。

女警领着他们去办了手续,归还了背包和证件。

柳葭走到派出所的大门口,依然一步三回头:“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走了,难道他们已经有眉目了吗?”

“当然,你看谁最后没有出来,那她就是了。”

留下来的那个人是黎昕。

容谢道:“我听他们说,黎昕跟秦卿从前是邻居,两个人感情很好,她这次是来替秦卿报仇的。”

柳葭愣了一下,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她预想的轨道:“你的意思是,刺伤林宇萧的人是她?把尹昌推下山崖的人是她?让周绮云神智失常,意外失望的是她?那个差点把我推下山的人也是她?”

“黎昕有前科,她小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爬山活动,就曾经把同学推下山过。所以警察便锁定了她的嫌疑,并且……她把这些罪名全部都认了下来。”

“可是这不可能,周绮云和我的事情说是她尚且还说得过去。”柳葭道,“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林宇萧和尹昌,他们可是两个男人啊。你觉得一个女人能做到?”

容谢低声打断她:“别说了——你喝过的那瓶水中含有迷幻药,她包里也有没用完的药粉和有血液反应的匕首,这是物证,她还有承认做了这些事的口供,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

离开派出所寻找住宿的时候,柳葭就明白,这个时候她有那个为黎昕辩解的时间,还不如用来担心一下自己:她没有身份证件,就连民宿客栈都不肯收她。容谢费尽口舌、几番保证一定会有人送来证明书,对方才给他们开出一间标准房。

柳葭先洗完澡,便有人来敲门,是客栈老板帮他们买了外卖和一些女士衣物送上来。柳葭没有衣服可换,只能裹着浴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底下什么都没有穿。客栈老板也是个女人,这样面对面柳葭倒不觉得太尴尬,只是老板把东西递给她之后,还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

她也顾不上这些衣服都是刚买来还没下水过,便全部都换上了。牛仔裤和白衬衫也是她很久没有试过的青春打扮,不精致,看上去却很年轻。她微笑着看容谢从浴室里出来,他明显还愣怔了一下,笑着说:“你这样穿也挺好看的。”

他们把外卖盒打开,原本很普通的家常菜却显得异常诱人,两人完全放开矜持,你一筷我一筷地抢着吃起来。柳葭其实很挑食,红烧肉里的肥肉必定要挑出来,现在却还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几块肥肉。

容谢把空了的外卖盒收起来放进垃圾桶,又道:“我让人过来接我们了,大概明天傍晚就可以到。来接我们的人是我的得力下属,说话也不必回避他。”

柳葭微微挑眉:“得力下属?”

她还以为她算得上是容谢的得力下属,结果却不是。

“当然,你不仅是我的好员工,还是我的女朋友。没有人能取代你的地位。”容谢见状,立刻补上一句。

——

之后他们便各自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之前缺少的睡眠全部补上。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他们出门去吃了一顿当地特产的米线,又一路品尝当地风味的小食,等回到客栈都撑得快要走不动路。

容谢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肌肉:“再这样下去,我从前健身的成果都要白费了。”

柳葭得意地回答:“反正我也没有肌肉,不管怎么样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没什么可以损失的。”

她吃完又继续补充睡眠,等到容谢跑完步回来见她,已是睡得十分香甜。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低下身去,刮了刮她的鼻梁:“竟然可以懒成这样。”

柳葭感觉到有人正在骚扰她,便把身子往被子里沉了沉,只露出一头柔滑的秀发。容谢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被角,便关了灯。

——

柳葭做了一个梦。

她坐在机场的贵宾室里,低头往下看,便能看见停驻在停机坪上的各型号的飞机。机翼的灯亮着,跟天上的星光交互相映。

她好像在等待航班,心境平和,却又隐隐约约有些伤心,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

场景突然间又转换了,变成她独自走在黑暗之中,越走越深,她也越来越觉得害怕,似乎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窥探着她,她飞快地奔跑起来,想离开这片暗黑的泥沼,可是前方的黑暗却没有了尽头。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都是冷汗,屋子里的风扇依然扇动着,发出规律的、催人入眠的动静来。她做起身,只见床头边上摆着一张便签,上面有容谢留下的一行字:“我出去一会儿,早饭在桌上,如果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

她走到桌边,那早饭还是温热的,便签本下还压着一些现金。她的确是应该出去走走,买点特产回家,起码还不算白白惊险了这一遭。

她梳洗完毕,便下了楼,正巧在门口撞见客栈老板,老板指着她对另一个年轻男人道:“她就是那间房的住客。”

那位年轻男人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白t恤,脚踏短靴,手上跟肩章正好是一个款式,看上去十分时尚。他上下打量了柳葭几眼,突然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脸上还笑嘻嘻的:“嫂子,初次见面,我叫何天择,物竞天择的天择。”

他这个名字取得很大。柳葭后退一步,跟他保持到安全距离,谨慎地看着他:“抱歉,我觉得你可能认错人了。”

“不,我怎么会认错人,你是容哥的人,我当然应该喊你嫂子了。”何天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抖开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身份证明,你本人跟证件照上的样子差距不大,很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