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97)

三夫人本来已经算得上是一品，圣上虽说尊贵妃为第一人，却也不必她这样恭谨，岑华妃搭了身侧女官的手往外走，路遇圣上，也极柔顺问安。

圣上待岑华妃倒也不冷不热，面色温和，询问道：“贵妃今日心情可还好？”

岑华妃面上并无愠色，含笑道：“娘娘看着还不错，与妾说笑了一阵，还说起要陪大殿下去观礼的事情。”

圣上与岑华妃前一年或许都不如最近时常在昭阳殿偶遇的多，因着她，音音确实也能省不少力，于是神色也算亲近，道：“武宁近些时日读书似乎有些顽劣，过几日朕得闲，教她到紫宸殿来，朕同她说几句话。”

岑华妃惶恐，俯身应了一声是，便见那玄色的一片衣角，已经匆匆飘过。

她身侧女官欲搀扶她上辇，却被岑华妃推了一下，无言之间也能感受到自家娘子的怒气，她惊讶却又不敢言，跟在后面，起驾回去。

岑华妃坐在辇上，懒懒去遮明媚阳光，她的面颊其实依旧称得上是出众，柔和妩媚，别有一番韵味，只是圣上方才的那番言行，在阳光暖意里，也会从心口裂出一点寒。

“菏秋，”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似乎自嘲，“我在人眼里，就是一柄好用的刀么？”

用的好，就有一点奖赏，甚至还不是给她的。

即便方才那一点笑，似乎转过身便收回，没有半分温存的余地。

生儿育女，操持宫务，在圣上眼里，她也就值这些，只要想一想，心头那一点不舍就会烟消云散。

华妃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自家殿内，往往都是笑盈盈，菏秋还很少见到她因为这个而外露难过，欲轻声安慰：“娘娘……”

岑华妃摆了摆手：“我没事，回去罢。”

圣上如今夜里不得留宿昭阳殿，白日就来得愈发勤，他见郑观音正拨弄那礼服，笑道：“似乎太厚了些。”

他这人要起脸的时候极敏感，然而不大要脸面的时候便是再怎么生疏，面上瞧着也亲近，随便找话与她搭讪。

“礼服哪有薄的，”郑观音瞥了他一眼，“再说妾如今有些怯寒，厚些正好。”

圣上似是受教，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揽住她，怜爱道：“他夜里闹你了？”

郑观音对自己为了怀身受的苦并不会隐瞒，点点头，抱怨道：“白日里清醒，他按兵不动，偏偏捱到晚间我入睡，他倒是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随着怀这个孩子时间的长久，她的反应也就越强烈，他伸展胳膊腰腿的时候渐渐多起来，虽然不重，却也教人有些困扰。

“真真是索命的冤家，”郑观音心里喜欢，以为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孕育一个生命，明明疼这孩子，嘴上却硬，“我真想不生了。”

圣上无奈，安抚她道：“或许是这些时日没有皇父陪着睡，夜里寂寞，想朕了。”

他仿佛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含笑道：“父母失和，对孩子影响总是不好，朕陪着你的时候，就不见他这样闹，他或许心情也不佳，想找些理由，哄音音与朕共榻。”

郑观音嗤笑一声，为他的无耻，低声道：“萧昀，你要不要脸，孩子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它都不体恤我这个做母亲的，会记得你是谁？”

这孩子那时候为什么不闹，她为什么过得滋润，难道不是因为胎过了三月稳当些，而又不到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和圣上这个做父亲的有什么关系？

圣上见她怒目含嗔，仿佛有震慑人心的美丽，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似乎有些轻佻捉弄的意味：“音音骂人无耻恶贼的时候最勾人，郎君回回都忍不住称你的心，更无耻些才好。”

她说过什么粗话，那些时候骂起来，也是娇怯风流，闺房中别样的乐趣而已，教人为那奶猫亮爪一样的呵人而愈发起兴，没有任何节制。

郑观音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斥道：“圣人要是耐不住，趁早去寻别人，和我在一块算怎么回事，教人听了，说我孕期都缠着圣人邀宠你便高兴？”

圣上不舍得教她真气恼，啄了啄她推拒自己的手，适可而止：“有娘娘在，朕寻别人做什么，教音音知道，别说教朕一亲芳泽，就是踏一下昭阳殿的地界怕也不能。”

郑观音在这上拿他没办法，皇帝在私下的时候忒不正经，教人气也没办法气，可她偏偏也就能给这一点言语上的便宜，再多些他也没有。

“不是说孩子什么都晓得，圣人还说这种话？”

郑观音面红耳赤，忽然“哎呦”了一下，无奈道：“你瞧瞧，孩子都看不下去。”

“朕总是你的夫君，”圣上惊喜，俯身在她腹上听了又听，那胎动不似第一回 强烈，教人联想到熟睡被人吵醒后的伸懒腰，片刻即逝，“又不是与你搭伙养孩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