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39)

他许过“惟卿所欲，不相禁制”以后，当真信守诺言，再见她时，平淡若见旁人之妇，就如同对他那几个行为风流的姊妹般纵容，偶尔还会开一两句玩笑。

她家中人劝的也不无道理，今上实在是天底下第一等狠心人，也是有情人，寡恩到了极点，说要放手，也便斩钉截铁，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和不适。

“我没有似徐妃般的好儿子，好情郎，”袁皇后缓缓叹了一口气，平和道，“圣人傍晚前来，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

圣上见她似乎看到自己便疲惫起来，勉强一笑，平和道：“同你说几件事，说完也就走，不扰你清净。”

昭徽私通宫人，又偏偏像昭阳殿那位，皇帝把那个女人看得比自己亲儿子还重，她万念俱灰，也就懒得在圣上面前装一装，或许哀莫大于心死，更懒得吵，道了一声好。

安成真姬进来奉茶，却被圣上挥退。

“昭徽为人不检点，也有朕这个做父亲的因在，”圣上没看那茶一眼，平和道，“只要他不乱动不该有的心思，朕仍存一份宽容，你不必担心。”

他暴怒的时候已经有诛杀的心思，索性一并赐死，然而音音一有孕，将剩余的事情全盘打乱，平静下来，也反思良多。

为人主，很大程度上也需要天赋，并不能苛责，然而教育人子，父亲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做父母的不够克己复礼，如何能要求孩子完美无缺？

袁皇后很难见到皇帝认错，讽刺一笑：“圣人或许是位好君主，但为丈夫与父亲，妾见未必。”

她以为皇帝就是这个样子的男子，作为丈夫，能予她权势与尊重，至于温存体贴这类，他这样的人不缺女子奉承，不知给予也能体谅。

但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轻而易举获得她得不到的东西，仿佛狠狠扇她一个耳光。

圣上斟酌了片刻：“阿萝，废后之事势在必行，但朕会给予你王太后的荣耀。”

“圣人从前还说，若我安分守己，不会轻易废后，”她面无表情，道：“什么时候？”

“这倒不急，总得等那边修建府邸落成，你且在仁智殿里住着。”

他顿了顿：“你若是偏好魏侍郎这般的男子，待你起身与昭徽一并上路，你可以将他带走，再选几个也无妨。”

“魏侍郎已有家室。”袁皇后待这个情郎倒没什么情意。

“你喜欢便好，”圣上笑道，“明知朕脾气不好，做这种掉脑袋事情时，倒不见考虑他妻子儿女。”

似这样与她有染的人，他用完自然也不会留在长安，随旨意放逐就好。

“圣人当真体贴，”袁皇后实在不知道回他什么才好，忽而笑道，“我选过几个，用着还不错，不如留给贵妃，她年轻，圣人这样疼她，想来也贪欢，过几年总也需要。”

她瞥见圣上神色骤变，颇觉有趣，哀叹声轻轻：“我还以为陛下是有旁的爱好，原来不过是不想见我。”

若是郑贵妃也与旁的男子私通，只怕皇帝早就雷霆震怒，还会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谈的一天么？

她唇边含笑，圣上却颇多不快，他本来也不是忍耐的人，见皇后不识抬举，便也微微一笑：“不及皇后，朕见魏卿几如药渣。”

“到了封地，朕原本也不打算拘束你，”圣上似乎劝慰十分真心，“何不选些俊俏少年，若此等冢中枯骨便不值得相与，文人的身子不禁折腾，倒叫人看轻你。”

圣上言尽于此，起身拂袖而去，徒留袁皇后枯坐。

安成真姬欲来安慰，却见皇后望着远方，轻声嗤笑：“何必假惺惺！”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圣上这几回离开仁智殿时, 面色都不佳，不消自己说，内侍也盼着昭阳殿那位能善解人意, 赶紧到了地方，教圣上瞧见贵妃笑一笑, 下面奴婢的日子不是也好过么？

然而来到昭阳殿时，圣上见宫人也神情肃穆, 颇有畏惧之意, 因此神色也不见柔和。

他倒不疑心音音出了什么事情，若真是孩子有什么要紧，昭阳殿的人早来禀报, 但是他今日心气并不算顺, 到了宫门没叫通传, 见她身边亲近些的茯苓正在催东西, 教万忠将她带过来问话。

茯苓本来是为了郑观音沐浴才催促安排, 结果见皇帝不言声地站在宫门处看御笔亲书的“昭阳殿”, 还是给吓了一跳。

她心里嘀嘀咕咕，规矩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圣人。”

皇帝见状就知道, 自己稍离开一些，她在昭阳殿里就不知道做出多少事情来。

但面上也不显, 细细问起来：“今日有谁来过么？”

茯苓想这不已经是六宫皆知，低声道：“回圣人的话，早些时候魏侍郎带人过来宣旨，后来淑妃娘娘那边来了人登门, 想向娘娘认一个错, 娘娘没见, 其余便没什么要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