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飘越远,跟其他人的声音一样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我看着钱匣子,我太熟悉这个匣子了,我知道它的厚度,也知道它的深度……更熟悉它的重量……里面有东西,我知道奶奶会让我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它。
“啪!”我把钱匣子扔到了地上,钱匣子的盖子脱落了,我跳了起来狠狠地踹着钱匣子,踹不开就拿起来狠狠地往炕沿上砸!恨奶奶为什么辜负了我的信任,什么破大学啊……有什么可上的啊……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好好读书啊!
钱匣子散开了,掉出一个黄信封,信封里是一份遗嘱跟几张□□和一副钥匙。
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我退了开去……四叔弯下腰捡起了信封拿出了遗嘱。
遗嘱的纸是县公证处的,盖着大红章……这个老太太……这个瞎老太太……竟然一个人……一个人……搞了一份遗嘱出来……我捂着嘴,蹲跪了下来,哭出了声音。
没人在意我当时是什么样子,他们更在意遗嘱跟□□,□□一共十张,每一张背后都写着名字,对应着除了我之外的所有孙辈,甚至连外孙都有。
大姑一张一张地把卡分给他们,他们茫然地拿着□□不知所措。
四叔念着遗嘱,大意是奶奶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在律师和证人、公证人员的见证下立此遗嘱,一共十张□□,大学毕业的孙辈每人卡里两万块,没毕业的五万块,送给所有男孩娶妻女孩做嫁妆,密码是123456,老太太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东西留给了我,钥匙是县城里的一套90.2平米的楼房的,她希望我把神龛和神像还有她的香烛等等我知道的要紧东西全挪到楼房里,每月初一回来上香。
“房子?我看看是哪个小区的。”我妈兴奋地想从我四叔手里抢过遗嘱细看,四叔看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说话了,“是兴胜街文苑小区的。”
“好地点啊,好地点啊……那里的房子贵啊……是县城最好的小区啊……去年才交的楼,她什么时候买的啊……”
“不公平,老太太不公平,凭什么给她一套楼啊?这么多孙子呢!都还没结婚呢!”三婶说道,“这是伪造的!一定是她伪造的。”
“遗嘱有公证处的章。”四叔说道。
“啥公证处!我不懂!我不懂!我们两口子还带着孩子租房住呢!我要房子!”她上去抢钥匙。
“是啊,老太太的神龛都是实木的呢,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早些年大地主的呢……”大伯也念叨了起来,“拿粮食换的啊……挨饿那年的粮食……”
“还有那些神像,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古董呢……”五叔说道。
“也许里面藏了钱和存折呢,奶奶就这么点钱?”大堂哥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这些全都是我……我家多多的!”我妈冲到了门口阻挡他们。
“谁说是多多的?我们不承认遗嘱!不承认!”他们推开我妈冲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冲吧,抢吧……都拿走吧……说起来是“一家人”牵扯到了利益互相撕咬的时候比仇人还要凶狠。
我看着四叔,四叔看着我……“多多,快毕业了吧。”
“嗯。”
“找工作了吗?’
“还没开始找呢。”
“到四叔的公司来做事吧。”
我抿嘴笑了笑,“不了呢。”
四叔也笑了,我们俩个留在空荡荡的东屋,听着他们在西屋抢神龛,抢神像,翻香烛纸钱……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老太太早就安排好了。”四叔说道。
“嗯。”可为什么不让我回来呢?
“她刚强了一辈子……”
“嗯。”
“她走了,有些章程该改的也该改了,不能总守着老辈子的老理儿活着……”
“四叔,我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嗯。”
我看向窗外,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它们来了……那些在西屋里抢来夺去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奶奶和我从来都只是保管者,那些东西真正的主人是它们,不经它们的准许,那些东西是不能动的。
四叔也看见了,他站起身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只印了一个电话号码的名片,“我得走了,下午的飞机飞香港,有事打这个号码,随时能联络得到我。”
“谢谢。”我接过了名片。
他推开门迈过门槛,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脚,他的鞋……“四叔,奶奶没钱。”
“呃?”
“奶奶这些年赚的钱,除了生活费和留给我的学费都散出去做了功德……姐妹们的学费,奶奶留下的钱,是您出的吧?”
“是我给老太太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