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春分(6)

是玩笑，更是控诉。

林听晚眨了眨眼，他的气息窜入她的鼻息，带着压迫和野性。下意识后退一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来，他应该是听到了自己和韩姝说的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士手表，岔开话题，对他没分寸的话避而不谈，“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你……们吃好玩好。”

沈羡也不回答她，就这样看着她。

林听晚觉得再和他多待一秒就会窒息。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大步离开了。

她边走边给祝清舟发消息，让她和大家说一声，自己明天要上班就先走了。

大堂门口。

风声呼啸不止，夹杂着钻心的寒凉，一下子就吹醒了林听晚余下的醉意。发丝随风舞起，任她怎么理，还是吹乱了。

就像她的心，任她怎么平息，沈羡用四个字，就轻易打破。

那一声好久不见，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响起。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不想却是如今，她依旧落了下风。

江城今天也有雪，林听晚自己没开车，她打算叫一辆车。可等了五分钟，手机依旧显示无人接单。

但若是现在回包厢等祝清舟的话，还得和大家再玩几个小时，她不想回去和半生不熟的人虚与委蛇，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再见到那个轻易就能拨动她心弦的人。本以为自己心底反复演练，见面不该如此慌乱。可情这东西，说不清的。

林听晚查了一下路线，附近两公里有地铁站。

看着迟迟无回应的叫车软件，又看向漫天的大雪。算了，咬咬牙走过去吧。

没有伞，雪花落得满头都是。

林听晚沿着人行道走。现在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

地上已经有积雪，一踩一个脚印，她特别喜欢雪被踩下去的脚感。绵而蓬松的雪被踩实，便难以融化，让人心安。

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林听晚就挑着雪厚的地方，一步一步地踩，她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眉眼间是少有的活泼，似乎重新回到那年。她和沈羡在寒假下雪的时候玩雪，她就喜欢挑厚的地方踩。沈羡就走在她身边，一手插兜，满眼笑意地看着她，纵容着她……

可现在，她只能一个人了。

许是带着耳机，也踩着尽兴，林听晚也没注意边上车道有一辆车在斜后侧跟着她。

沈羡就这样看了她一路。

她当年也喜欢踩雪，现在还是这样，这倒是一点没变。沈羡看着她，目光不自觉渗透柔和。

见林听晚哈气搓手，白皙的脸也被冻红了，知道她兴许玩得冷了。沈羡开到她身边，按了按喇叭。

林听晚回头，摘下耳机，看到车窗降下来，沈羡的脸出现。

“上来，我送你。”

林听晚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走走就行。”

沈羡看似不耐烦地皱眉，“怎么，你还怕你老同学会吃了你啊？”

或许是被这句话挑衅，或许是天真的冷，或许是再拒绝显得矫情，或许是自己潜意识里也想和他再接近。

或许都有吧。

她上了他的车。

“谢谢，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不用谢。毕竟我是警察，也不能看到有人冻死在路边不管。”他对她的态度没多好。

林听晚撇撇嘴，不知道该回什么，便看向窗外。他们竟然，还能坐在一辆车里，今天真是和做梦一样。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刚刚不会看到她还像高中时一样踩雪吧。

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你刚才……”沈羡刚想问，被林听晚打断了。

林听晚回头看他，没头没尾地快速找话，“那个，你怎么也先走了。”

“没意思。”没了她的同学聚会没意思。

“哦。”

两人又陷入沉默。这天，聊不下去。

林听晚继续看向窗外。他们现在，就只能这样，浮于表面地寒暄了。

突然手机里传来祝清舟的微信提示音。

【怎么回事！】

【你前脚刚走，沈羡后脚也走了！】

【你们在一起吗？】

【啧啧啧】

四条提示音连着，林听晚都来不及关声音。

等她炮轰完，林听晚打算吐槽她脑洞太大。

“您可是个大忙人啊，这么晚了还有人找。”沈羡余光看到她回消息，嘴角还上扬了。

男的女的。算了，关他什么事。

肯定是女的。

林听晚刚想反驳，沈羡直视前方，打断她的话，“到了，下去吧。”

这话就像是，在赶人。

林听晚突然没了解释的欲望，语气也带有一丝不爽，“谢谢人民警察出手相助。”

说完，毫不留情地下车，关门，朝地铁站走去。

沈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随着电梯的下行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