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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弦月(286)+番外

华阳山虽不高险,却很丰秀,层峰叠翠,相倚如波。宅院掩于丛碧浅峰之间,因山头高矮而参差,更有悬阁拱云桥贴于壁间。谷峡间有细瀑溪弯。微潺不绝,与林间风沙叶响相应,鸟啼兽行之音相合,宁静旷达之间,更**生机勃勃。

自然之音,更胜钟鼓梵歌,洛奇随着带路的秦乐一径行来,此时虽然天已经黑透,但此地却让她没有丝毫森威之感。秦乐面有不善。紧崩着脸不苟言笑,偶而看月的眼神也带了凄厉之色。月视而不见,洛奇却微微有些拘意。想堆出笑来调侃,却在这样的地方,如何也做不无赖的样子。

依着自然之景,不用再僻花园,楼宅皆隐于山间,错落有致,自是与前面三殿保持一个长方形。三殿之后。还有一个很大的正方台校场。比上方凤歌台小些。却几近相同。除悬灯大柱之外,不设一物。两侧围着两排房。正对着是一座两层楼高的观武阁台,两边依旧有角楼。

深入双极宫内,便时有弟子出入,楼间皆悬了灯,校场上亦是通明。每及见到月,都是面上或多或少的崩紧,带着或明或暗的阴霾。

仇恨,就是因此而延续,有时甚至比爱更加绵延。最终地是非,已经被人淡忘,所记的,便是手起刀落之时,鲜血崩飞一刻,与至亲至爱永诀的悲苦。以及,深入梦魇直达灵魂地痛恨!也正是如此,洛奇知道,这些是无法用嘻笑或调侃来化解的。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其实只是美好的梦境罢了。

秦乐一径将他们带进莫天慈所住的清远,这些,是当初轻弦前去找寻他们的时候。天慈已经向他们告知,只不过,当时没有说明原因。如今才知道,这寂隐月,是宗主的外孙。他将他们引进清远的西苑,这里有一幢画屏小楼,边上有几间矮房,略是一看,似是厨房之类的,围有拱行院墙,引了山中之流而成弯池,池边有几个石蹲,一方石桌,除此便空无一物。

“里面物事已经备齐,二位在此休息吧。”他说着,也不待洛奇开口称谢,径自便掉头离去。

洛奇进去,整座一楼是一个大堂室,两侧为配阁,里面十分的素雅,没有过多装饰摆件,无任何古玩乐器。甚至于屏风,都是素屏,没有任何雕花镂绘。

淡淡地烟蓝色窗纱,临窗摆着两张木椅,铺着白色的垫子。地上没有铺毯,青石板却极是干净。墙边立着一方桌案,有两盏灯台,点着两支烛,却无那种能将整间堂屋灼得满室通明的灯台树,烛光摇曳,有些昏黄。

月拉着她上了二楼,二楼分出三间房舍,三间相通,也各自设门。正中也是一个堂室,两侧一间为卧室,一间为房。房里三面嵌柜,满满的卷。桌上还摊着纸,砚上还架着笔,墨仍新鲜,似是随时会有人来展笔作画。没有任何雕饰,连盆景也无。地上摆着一个储卷轴的磁笼,虽然擦的干净,但里面却空空如也。两侧边角,各有个小屋,极小的,却有通壁的连窗,似是为观景而设。

楼阁下宽上窄,虽然不大,但很是清幽。他们大略扫看了一下便回到卧房。月点了灯,低声说:“厨房在下头,我看浴室什么的也在那里,我下去找些吃地上来。”他说着,刚要动作,洛奇却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对他好一点吧?哪怕是勉强装一下。”洛奇抬头看着他。忽然微哑了声音说着。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让他的轮廓**媚影。

“我没有感觉。”他表情一如,静淡如水。

“你有。”洛奇开口,“来之前或没有,但刚才你有。”同样地表情,同样的态度,同样的行为方式,在别人眼中看不出。但是她,太了解他了。

他微垂着眼眸。并不开口。她便继续说:“他让我们上山,却不理会我们。只是吩咐交待自己的弟子,如果没有感觉。你不会一直听到最后,你早就走了。”寂隐月是什么人?他是那种认为不重要的事根本不会记住,不重要地话根本不听,不重要地人根本不看。重要与否,全凭他自己的标准,全凭他自己地反应。当初轻弦告诉他,枫死去的消息。他听了不过就是淡淡的说知道了,那时他真的没感觉。他甚至连听过程的耐心都没有,轻弦才会如此暴跳如雷。才会觉得悲哀。但刚才他不是,他虽然没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也没走。他一直听到最后才离开,一直看到他们师兄师弟闹成一团,那会才觉得无趣。

“你不但有感觉,你还故意说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洛奇接着说。

“不是故意,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他轻轻出声。“之前就说过。”

“说的时间不一样,你想表达地意思也不一样。”洛奇挑了眉毛,“老大,若换作是以前的你,你根本不会说。当初咱们从太康跑掉的时候,轻弦已经想让咱们来华阳山,你不肯,你直接就往三吉镇那边走。你不想接受华阳地保护,你不信任他们。你会跟我说。不会跟他们说。这是你一贯的逻辑,不与无关的人多言一句。你刚才那样说。是不想他为了你,再把一些陈年旧事翻到大家面前晒太阳。是不想他在这个年纪,还要让人指指点点,声名扫地!”

“我没想那么多。”他伸手去捏她的脸,“是你多想了。”

她咧着嘴,皱着眉头:“对,你是没想太多,你没想到那么远。你心中也不会翻江倒海,痛苦,悲哀什么的,原谅或不原谅什么的,要用这些形容就太夸张。但你肯定有感觉,就算你僵着一张万年不变死人脸,你还是有感觉。”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瞪大了踮着脚看他,“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没感觉?”

他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微扬了眉:“我是有一点,一点而已。”

她轻吁了一口气,伸手去掰他地手指:“那就对他好一点了,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我不想你以后学全乎了,再翻过头来后悔,很难受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掰,“别捏了,我皮都让你扯松了。”

他松开手,另一只手臂却挟着她的腰把她抱得双脚离地:“我只会对你好。”他看着她翻白眼的样子,“我说不需要他们保护就是不需要,我不是为了他,也不是替他想这个那个。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种救世主的表情,以为自己就是是非的标准。”他伸手抚她的眉毛,展开那团小小的皱,“没错,是有感觉。那是关于我的过去。”

她微微瞪大眼,她记得他曾经说过,洛奇,你有过去,有未来,有希望,你是活生生地。现在那些有关他的过去正在展开,他在学习情感,也鲜活起来。想去了解过去,本身就是极大的进步。之所以轻弦跟他说枫的事情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其实是当时他根本没有心思去了解过去,那会他们刚从冥界出来。比起过往,他更在意她。而之后,再从他脑子里去回想,他本身就是一个缺情少感,没什么想像力好奇心的人,更不可能有什么感觉了。

他额头抵着她的:“你能看出我的不同,有时连我自己分辨不清,我很高兴。”他的声音轻轻地,有些飘,他说他很高兴。让她也丰足起来。吸吸鼻子,突然又听他说:“走了,跟我一起下去,吃饭洗澡睡觉了。”说着,挟着她地腰向上一送,半扛半抱的就把她**去了。

洛奇“哎”了一声。低声叫着:“那你明天跟我去播云城吗?”

“你想认亲,我自然跟你去了。”他说着已经跨出房间,大步沿着楼梯向下。

“认亲倒是其次。”洛奇撇了下嘴,“我是不想让表哥夹在中间为难。”她认轻弦就足够了,她是恩怨分明地,不会牵连无辜。想起当初,她见到父母的魂魄,一度痛恨华阳至极,她曾经在微星城。在迎舞地面前痛哭流涕,曾经恨自己无能,不能替父母报仇。后来听轻弦说起那段过往。那始作俑,是轻弦的父亲。正因是轻弦的父亲,她不能再恨了,而且人都死了,再恨也是无用。但心里还是有怨的,这个她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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