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凝欢2:乱舞(出书版)(85)+番外

叶凝欢在乾元宫养下来,孩子也没抱走,放在叶凝欢边上。有孩子,叶凝欢就跟当初的王氏一样,人就跟吃了仙丹一样日日回魂。

乾元宫整天荡漾着奶香和药香,时时南书房也充盈着这样的气息,味道明显得连焚香都掩不住。大臣们在南书房议事,也时不常能听着婴儿穿透力极强的号啕声从后殿飘出来。

楚正越安之若素,众臣只当他是得了儿子太高兴,没几日也就习惯了,能一脸平和地在婴儿的啼哭声中说着国家大事。

五月里抵京的秀女过了三围选拔。入晋的皆送进宫来教规矩以备殿选,这里除了一些直隶各部大族之女早亦内定为妃嫔之外,余者就全看楚正越个人喜好了。宗堂操持东临王祭礼,两府除了应端午还要教导各位入三围的吉人,也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碌。

端午节后,近了楚灏的死忌以及太皇太后的千秋,或者说,是楚正越夺宫一年的纪念日。这个日子对于王氏以及叶凝欢而言,都是痛苦的。

太皇太后一早就跟楚正越说了,罢千秋。楚正越不想让老人家难过,亦不愿王氏以后年年都不过寿了。遂提议以延寿为名,将千秋挪到六月初,五月里则让宗堂为楚灏操办祭礼,王氏也应了。

而叶凝欢的情绪,却是无法安抚的。楚灏五月初七出的事。一年过去,她成了嘉顺朝的皇后,别说为他持节,连祭礼也不能替他做,她甚至还将他的名声败得一塌糊涂。

但她未再与楚正越闹,每日他在前头上朝理政,她在床上养着兼看娃。待他下朝回来,一道用膳,一道休息,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六月初五,楚正越为太皇太后大办千秋宴。叶凝欢要在床上静养,不能列席。倒是王氏提前过来看了看她,顺便也是来看孩子,无非还是劝叶凝欢别再生事,老实过日子之类的话。

这阵子楚正越冷眼瞧着诸人的反应后,心下也有了准谱。不过他待沈雅言如常,并未再提及叶凝欢溺水的事,且亦未找借口削她的权,她仍是当宠的贵妃。

六月又有新妃入晋,仍是一水的连接朝廷的纽带。楚正越要应付后宫雨露均施,但就算雨露均施也不过夜,晚上还是回乾元宫来。伺候叶凝欢的两个宫女也彻底安了心,到底有孩子就是不一样。皇后争气一举得男,与皇上重修旧好,总算不必整日摸着脖子度日了。

第二十七章 情归

夏日炎炎,午后却不闻蝉鸣,早让奴才们给黏干净了。院内梧桐如华盖,蔓张碧色大伞,长春藤盘缠如锦绣,芭蕉舒展葱郁。

乾元宫少培花朵,多植青葱壮健的树木,以配天子威凛。只在宫门口的聚水鎏金大缸内,养了几株白莲,莲叶青青,花朵含羞莹莹在水间,早早便引来蜂飞蝶舞,碧丛间唯一的斑斓。

叶凝欢窝在楚正越的怀里,半眯着眼将眠未眠。

素面无妆,长发绾成乌蛮髻,仍簪着那支檀木簪子。她一径颠沛,几经生死,但这支簪子,她都视若珍宝从未遗漏过。镂花暗绣垂带翩翩,宛如一件华丽的丧服。阳光透纱隙而来,洒在她的面上。流光异转,亦也带起淡淡绯红。老实将养了两个月,又有孩子在身边相伴,终是比以前不死不活的样子好了许多。

楚正越近来就拿她当个枕头使,一时将她拎到这个殿里的床上,一时又将她拎到那个殿里的榻上。看折子就把她塞怀里,故意把外廷的好些事告诉她,来证明自己有多英明神武,十分的无聊!

叶凝欢烦得没办法,可死穴掐在他手里也只得咬牙忍。

夏日天长夜短,近来补药吃多了总是犯困。她歪着脑袋僵窝着打盹,头顶被他拍了一记,很不耐烦地闷声道:“又干吗?”

楚正越仍盯着自己手里的折子,随口说:“我想了个法子探探南丰的情况,你听听。”

“听你咽气。”叶凝欢低头嘀咕。

楚正越耳尖:“你再说一次?”

“不了。”她强忍了郁堵,有气无力地说。

楚正越抱了她,随手拿了茶喝了一口说:“去年兴成大肆打捞沉尸。”他觉得她在怀里打冷战,随手抚了抚她的头,转口道,“泊阳河连着淮河,并也与京城的渭广河相汇。我想若能连通三河,清理河道,修成一道京淮大运河。既可疏通南北水道,又可缓解北方干旱,南方洪涝,还有……”

“还有就是把南丰掀个底朝天。”叶凝欢身子一抖,困劲而没了,怒视着他,“楚正越你真毒啊!到时你成千古一帝,让兴成王和南丰王搭钱又搭人,搞不好连藩地也没了。”

他笑得很开心:“你不是说我和楚澜一丘之貉吗?我的方法比他好很多吧?”

这话至今还记着,可见有多心胸狭窄。

“你这辈子看不见了。没个三五十年修不成,南丰王会压折子压到死。”叶凝欢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怒,“你诳我!”

楚正越飞起眼角:“你说得对,工期太长要准备的太多。他一定会拖的,现在用这个来试探不行。”

“你……你……”叶凝欢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楚正越安抚地拍拍她的头:“别恼,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叶凝欢气道:“你总找南丰的茬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提南丰你就急眼,又是为什么?”他噙着笑,随手拿了朱笔勾几下。

叶凝欢眸中星火乱蹦,想一头撞死他。楚正越似有所觉,摁着她的脑袋说:“你放心,若想逮他们早就去了。先从南丰下手,纯粹是因南丰比西宁威胁更大而已。”

叶凝欢呆住,又惊又疑地看着他。

楚正越勾完一本折子,放了笔随手又将她拖回怀里塞着:“从你封后之前我就知道了,流言四起,最先跳起来的就是南丰王。那个老头子最精明,若不是手里有人证,哪敢?他就是想挑唆起诸王,再亮出陆霜凌和赵逢则来,说我杀两位叔叔,蒙骗太皇太后,夺位之后再娶婶母。好让天下反我。”

“你早就知道了,你抓了他们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所以南丰王才不敢出声了。”叶凝欢怒不可遏,扑上去揪着他的衣服要跟他拼命。

他很轻松地攥住她两个小拳头:“没有,只有一个西宁王应和,简郡也让我看住了,连不成线自然偃旗息鼓。我没必要再去杀他们了吧?”

楚正越看她一脸惊疑的样子,轻声说:“真的没有,你若不信,我只好把他们逮到京里来让你看看?”

叶凝欢盯了他许久,拳头慢慢松开:“你为何放过他们?”

“不想再跟你怄了,你当我惺惺作态也好,当我补偿你也好……”

她颓然跪坐在榻上,垂了头。一滴泪带着光影落下她的睫毛:“那你能把楚灏还给我吗?”

楚正越的脸微微发僵,低声说:“凝欢,真要恨我一辈子?”

她垂着头,喃喃低语:“我恨你,害我与楚灏永诀,让我的儿子成了你的儿子。我成了你的皇后,害他到死也要被人取笑,我现在连找他也没有资格了。可是恨得太多了,恨不动了……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只想死。真想补偿的话,就让这个孩子平安长大,给我一个痛快吧!”

楚正越的眼微微有些潮润,掂起她的下巴看她空茫的眼神:“凝欢,你不想看着元桢长大吗?你就那么想和叔叔在一起?”

叶凝欢怔怔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视线却飘移到窗外去。

楚正越注意到她的眼神,回头看去。窗外芭蕉叶上,追着两只麻雀,不知是在打架还是在嬉闹,追逐飞舞着在树梢间纠缠。

他揽住她:“……算了,你睡一会儿吧,我不闹你了。”

叶凝欢乖乖任他放倒在身侧,揭了薄毯盖住她,她合了眼皮静静睡去。

楚正越看着她,她眼里心里,只有楚灏一人。他得到的,只有一夜的虚妄梦境,在那梦里,他不过也是替身。他们总是这样亲昵的姿态,心却离得越来越远。她只剩一个躯壳,陪他在这里虚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