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远以为在这样灯火通明的情况下，这里也一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唐启耀一定会看到他。谁知唐启耀说完那句话之后，头也没回甚至眼神都没有向后瞥，就目不斜视的往出口那边去了。他盯着那个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唐启耀出来以后没有在影院停留，很快驱车离开。
跟在唐启耀的车后面开了好几条街之后，林遥远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打算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跟踪时，唐启耀把车停了下来，下车走进路边的一家蛋糕店。
林遥远用力眨了几下眼，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几分钟后，唐启耀从店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着，林遥远先前产生的无聊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在突然之间，他变成了一个去找寻宝藏的探险家，正在按图索骥的前行。
他们正在行驶的方向显然并不是要回唐启耀的公寓，而是前往另外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地方。
目的地越来越近，林遥远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渐渐渗出了汗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唐启耀从车里把蛋糕拿出来，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袋子，慢慢的走近那栋建筑。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口。不一会，楼上本来黑暗的某个窗口亮起了柔柔的灯光。
不远处的车子里，林遥远凝视着那扇窗口，双眼闪烁着茫然却又十分激烈的情绪。
这是他的家，也是他们的家。在去年唐启耀购置新公寓之前，他们一起住在这里许多年。
唐启耀记得他的生日，才会带了蛋糕回到这里来。
这个发现让林遥远雀跃起来，又很快疑惑起来。他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唐启耀。
遭遇意外车祸“死”去的那天晚上，唐启耀还对他说“你是哥哥的骄傲”这种窝心的话，不过几天之后的葬礼，唐启耀就能在他的坟墓旁沉溺于感官的放纵。
谁又知道此刻一时兴起记起兄弟之情的唐启耀，会不会在转眼间就再次把已经“死”透的他完全抛之脑后。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不知不觉接近午夜。
林遥远看着时钟上的数字，默默的倒数着，他马上就要二十一岁了。
唐启耀此时在做什么呢？把蛋糕摆在他的灵位前，然后点亮蜡烛替他许个生日愿望？唐启耀是不是会一边回忆一边伤心，会为他掉几滴眼泪吗？
十二点到了。
林遥远有些发怔的看着家里的窗户，灯光却在几秒后熄掉了。他慢慢的伏在方向盘上，忽然有点想哭。
静静的过了一会，耳边传来汽车解锁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紧接着却是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这才抬起头往那边看，唐启耀的莲花向后倒了倒，掉头开走了。
停了几分钟，林遥远从车里下来，仰头看了看重新黑暗的那扇窗口，走进了阔别半年的地方。
从气窗口的护栏缝隙里拿出备用钥匙，他轻轻转动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门。唐启耀搬到新公寓之后，只有他独自住在这里，他特地藏的这把备用钥匙，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空气里奶油蛋糕那甜腻的味道。
随手打开灯，才看到家具上都被蒙了遮尘的白布，想来唐启耀也很少回这里。他环顾了一圈客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灵位，便猜想可能是摆在了卧室里。
卧室里，被褥乱乱的铺在床上，大约唐启耀刚才还在这里休息了一会。
床头桌上倒扣着一个相架，林遥远把它拿了起来，那是他去年生日时的独照。他向里走了几步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照片里的人，竟然觉得这张面孔有几分难言的陌生和疏离。
把相架放回桌上摆好，他左右看了看，卧室里竟然也没有他的灵位。
他从卧室里转出来，看到还在餐桌上摆着的蛋糕。桌上摆了两个碟子，一个碟子里是被勺了几下的多半块蛋糕，另一个碟子里的是切边还很完整的一块。
他想象中的都没有，没有灵台，也没有牌位，就连蛋糕上的蜡烛都没有。
从家里出来，他轻轻的锁上门，然后仍旧把钥匙藏在了老地方。
第33章 有怀疑
林遥远心不在焉的发动车子，离开了这个他曾生活过很久的地方。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有什么想要说出来，却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脑子里全是些迷茫的念头，以至于在拐出大门时，他都没有注意到另一边路上，去而复返的银色莲花。
头天睡得太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后遗症发作起来，林遥远就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感觉格外的明显。把水温调低冲了澡，精神才总算提起来一些。
文麦克交代了周一要试镜，只有两天时间做准备，所以更不能浪费光阴。
还是昨天的那封邮件，林遥远只看了头一行字，就险些把手里的咖啡杯滑到地毯上。
他猜到文麦克大概不会再给他接拍电视剧，可是能预料到是电影试镜，却绝没有预料到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方平！
方平和穆连戈不同。拿过国内外大奖无数的穆连戈擅长烹制恢弘场景精良制作加巨星演员的饕餮盛宴，而方平的作品则都是剧本故事的完整性以及光影剪切技术的致于臻境来取胜。
从荣誉奖项来说，方平和穆连戈之间差了至少十个谭思青。但从电影口碑上来说，方平的电影即使票房扑街，在影评人以及观影观众中也会有至少超过七成的好评率。
他还来不及去兴奋，就迫不及待的继续去看试镜角色的要求。
“长相英俊，不要有气质，会讲英语，会开车，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 ”
林遥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符合“不要有气质”这一条。
邮件里还有文麦克额外给他标注的一些方平对演员的个人喜好，比如说不喜欢男演员喷香水和戴首饰。
由于这部电影的剧本还在保密阶段，所有人都无从得知具体的角色信息。这封邮件里也没有其他的更有用的东西。
林遥远不是特别明白“不要有气质”究竟是一条怎样的标准。他试着在镜子前呲牙咧嘴的做出各种不太雅观的动作，气质的确全无，可是顺便把长相英俊也给毁了。
下午文麦克打了电话过来，他以为是问看过邮件没有，一接起来便道：“文秘书，我已经看过试镜内容了，正在准备。”
文麦克道：“好。你昨天不是想见唐总监吗？他今天在公司。”
林遥远一怔，“我……”昨天是想问唐启耀指派文麦克做新经纪人的意图，但现在邮箱里那还热乎的方平新戏试镜内容，足以说明新经纪人不是来害他的。
文麦克道：“我已经跟唐总监说了你等下会过来。”
林遥远道：“……我知道了。”
半小时后，他再一次踏进了总监办公室。
唐启耀把视线从桌上平摊开的文件夹上挪到他身上，微眯了下眼道：“黑眼圈画的很好，昨晚画到几点才睡？”
林遥远走到沙发椅上坐下，说道：“今天是周六，我本来可以赖床睡懒觉，可是现在却在加班。”
唐启耀合起那个文件夹，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他一圈，问道：“文麦克说你昨天找我？”
林遥远道：“昨天有事，今天没有了。”
唐启耀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上次在这间办公室，我给你的提议，过了这么一段日子，你有什么新看法吗？”
林遥远道：“你说过那个提议的保鲜期是一周，过期不候的。”唐启耀的意思显然是要培植他在娱乐圈的新势力，所谓的下一任天王或是新影帝，无非是打压程琛的借口和名头罢了。
唐启耀挑了挑眉，忽然问道：“方平的新戏试镜，你有把握吗？”
林遥远愣了一下，答道：“我无法回答，但我会努力争取。”
唐启耀笑了起来，“有些东西不是努力争取就一定能得到，我以为从《杀客》的那次试镜，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林遥远完全没想到唐启耀竟然会主动提起两人之间的这个“旧怨”，反应了一会才露出些怒意，“坐享其成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道：“你弟弟不费吹灰之力拿到那个角色，结果就很好吗？”
唐启耀收起笑容，淡淡道：“我已经解释过，他在《杀客》里的表现很好，得到了评委会的认可，他拿到金柏奖最佳新人是实至名归的。你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林遥远脑子里蓦地冒出“死者为大”四个字，继续去讨论唐启辉的是非的确是不大厚道，即使被讨论的“死者”就是他自己。
唐启耀道：“努力争取自然是必要的，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除了不断努力和自身条件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发展。”
林遥远听到唐启耀跟他讨论“你的发展”，心里有点不太自在，装作无意的问道：“程天王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唐总监为什么急着要栽培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