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琪等待内心慢慢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说：“你说我冷血？别谦虚了，我哪能跟你比。”
“你什么意思？”凌梦媛很少见她这样阴阳怪气。
“你又是什么意思？”顾思琪站了起来，看着她时眼中几乎不带一丝感情，“打电话骗我说你要自杀，等我跑过来了发现你一点事也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耍人很好玩吗？”
凌梦媛张了张嘴。
顾思琪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管你怎么说我，我都认了。没错，我就是冷血就是没良心，因为我早就对你失望了！以前我是怎么对你？我恨不得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想方设法讨好你就是为了想让你多看我一眼。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有把我当过你女儿吗？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说到最后顾思琪几乎是吼出来的，由于用力过猛，尾音那一下她感觉喉咙有些疼，她用手揉了揉试图缓解。
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一向温顺的顾思琪爆发出来的威力，凌梦媛竟看呆了，一时不知该该如何反驳。
有人从门口经过，出于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
凌梦媛恍然回神，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人身上，愕然，“你哭什么？”
顾思琪抬起手背胡乱抹了抹眼睛，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身。
“不要走！”凌梦媛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
“放手！我不想看到你。”
凌梦媛光着脚站在了地上，又怕踩到玻璃不敢乱动，她就这么跟顾思琪拉扯着，手臂绷直直到发酸，缓缓开口：“如果连你也不管我，那我真的还不如死了。”
顾思琪又想冷笑了，狼来了的故事她很小就听过，可惜一直不长记性。她感觉凌梦媛也是没脑子，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和谎言来欺骗自己。可耻的是她每次都会中招都会上当。
顾思琪想说“你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可当她转过身来，看到凌梦媛无声流下两行清泪时，所有恶毒的话统统忘了。
那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有个声音不断地问自己：这是凌梦媛吗？是那个自私自利眼中除了钱什么也不爱的凌梦媛吗？是那个没心没肺只会把人逼急弄哭的凌梦媛吗？
顾思琪眼前一片迷蒙，她又擦了擦眼角，定睛一看。
是她没错。
凌梦媛居然哭了，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尽管凌梦媛已经放开了手，尽管她不再哀求，顾思琪却主动留了下来。
一切都源于凌梦媛的一番话。
凌梦媛流着泪对她说：“当初我怀你的时候，你爸也不管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直到我一个人在医院把你生了下来。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恨不得掐死你。”
“……”直到这一刻顾思琪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恶毒并不仅仅存在于某一瞬间，而是长久以来就潜伏在内心深处，这是一个人的本性。
顾思琪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她很坚强地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出了一直困惑心底的问题：“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恨，是害怕。”凌梦媛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喃喃：“我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每天都担心他们会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每天都在想是不是你一出生我就会被你爸扫地出门……我过得很惶恐，一看到你我就想抓狂想骂人想发火……我觉得老天爷一定是派你来惩罚我的，一定是！”
顾思琪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这是个谜。她想不明白，明明顾俊良对自己很好，为什么凌梦媛居然会生出这样诡异的想法。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她想起了顾俊良无数次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凌梦媛就是个神经病……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凌梦媛的确显得有点精神失常，简直就是一个被害妄想狂。
心中那股恨意瞬间被莫名而来的怜悯所取代了，顾思琪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了她许久，悠悠说道：“我爸他很爱我，比你上百倍上千倍上万倍的爱我，所以后来我想通了，没了你这个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这番话对于凌梦媛来说无异于一种变相刺激，她捂着头尖叫。
顾思琪生生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以为凌梦媛会冲上来撕烂她的嘴……
然而并没有。
凌梦媛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朝她伸出纤纤玉手，语气轻柔：“琪琪，来，过来这里妈妈给你讲故事。”
“……”顾思琪大脑又断电了。
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完全走不动道。
阳台上，顾思琪吹着外面的热风，眺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楼房，情绪恹恹的，“你说我是不是特没出息？她一哭一闹我就拿她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