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三分魔气,也已经消散在烈日灼心之下了。”
他在那一日挡在她身前,燃烧最后的元神为她换取片刻生机。
枯寂三千年的花,因她而盛放,也终是因她而凋谢。
徐慢慢不知道自己如何到的两界山,她始终相信,琅音会在魔界。
或许,他的魔气仍有一丝残余,支撑着他回到魔界。只要回到魔界,那个拥有九幽业火的朋友,还有魔君,一定能想办法救他!
这一丝执念支撑着她飞越两界山无边的荒漠,来到万仙阵之外。天空是昏黄的颜色,连阳光也显得黯淡许多,凛冽的寒风夹着粗粝的沙子呼啸而过,刮得人生疼,这便是琅音生活了三千年的地方。
荒芜之地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仙葩。
他便是看着这样的景,心无波澜地一年年开落。
这天地于他而言本没有色彩,活着也没有意义,生无喜悦,死无痛苦。后来有一日,他心上的花也开了,这天地有了颜色,活着也有了意义。
然而却是生亦痛苦,死亦甘愿。
魔界的万仙阵是万年前的仙盟留下的防护大阵,阻隔了两界的往返,令魔族无法危害苍生,人族也不得进入。
除非得魔君许可,否则这世间怕是无一人能通过万仙阵,跨越两界。
但徐慢慢不是凡人。
人族神明在此,她说要进,这阵便给我开!
强横浩瀚的力量硬闯万仙阵,激起了阵灵的骚动,引来十方雷劫的绞杀。
徐慢慢硬撑着天雷地火,一步步走过法阵之中的幽隙。
一旦进入魔界,失去与人族的联系,她的力量便会迅速消退。她的气息减弱,加诸身上的阵劫却越来越强,它们要将闯入者诛杀在阵中。
雷刃割肉,天火灼神,这样的痛,是否琅音也曾尝过?
徐慢慢呼吸沉重,脸色苍白,元神割裂之痛令她眼前发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却不敢倒下,只怕倒下之后便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可这万仙阵到底有多大,何时才是尽头……
“琅音……”
她轻声低喃,忽然一道天雷落在眉心,让她再难支撑,颓然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雷劫骤然平息,暗色衣摆出现在模糊的视线里。
一声叹息在上方响起。
“堂堂道尊,人族神明,为情所困,竟也落到这般田地。”
徐慢慢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有几分眼熟的俊美面容,眉心业火轻轻颤曳,令人心生敬畏。
“你是……琅音的朋友。”徐慢慢精神一振,哑着声问道,“琅音回魔界了吗?”
昊一轻轻摇头:“他的魔气已经彻底消散了。”
徐慢慢呼吸一窒,支撑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信念顿时烟消云散,刻骨的疼痛席卷全身,凌迟之痛漫上心头,让她登时红了双眼,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溅落一地。
“何必如此伤心。”昊一漠然看着她,“你是神明,心怀众生,本不该为一人心痛至此,难道你当真爱他?还是只是歉疚?”
徐慢慢颤抖着只手撑地,看着眼前鲜红的血,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却又仿佛一片空白,让她什么也抓不住。
满满都是琅音,却哪里也寻不着他……
那日未来得及与他说完的话,她本以为这一世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与他厮守细说……
“怎么会是歉疚……”徐慢慢的声音嘶哑不似自己,带着颤栗的哭腔。
“琅音生来无心,七情皆无,三百年前,他身中血契,躲至四夷门,本来只要撑过十二个时辰,血契自会消失,但你不慎将鲜血滴落他花瓣之上,与他结成契约,自此,他便不得自由。”
那一年,她十四岁,日日在药庐为师父侍弄花草,手上粗糙常有伤口,也是难免之事。她这才想起,初识琅音的那一天,她便是晕倒在了药园之中,她只以为自己辛劳所致,却没想到与血契有关。
“契奴的悲喜,皆由契主掌控,你的每一丝喜怒哀乐,都会于他心中放大十倍。你但凡有一丝难过,他便会心痛如绞,若你有一丝开心,他也能尝到无尽欢喜,若你有一丝心动……”昊一说着一顿,轻轻叹道,“于他便是万劫不复。”
是她先动了心,却是他倾尽了所有。
原来,师父的那句话,不只是在保护她,也是在保护琅音……
一只传音海螺递到了徐慢慢面前。
“上一次见面时,琅音将此物交给了我,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念一尊者留给他的遗言。”
徐慢慢颤抖着接过,法螺微亮,响起了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仙尊,你收到这个法螺之时,慢慢应已不在人世。她已死,而你无恙,你便应知道血契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