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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天师上位记(728)

作者: 漫漫步归 阅读记录

裴宗之站了起来,相比容易老先生的激动和枣糕的悲恸,他脸上的神情更多的是茫然。他看了他们一眼,走了两步,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道:“我出去一趟。”

平康坊古宅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门外站的不是那个看起来呆呆的不停抹眼泪的丫鬟,而是一脸风尘仆仆的裴宗之。

“裴先生。”宋二惊叫出声。

宅内几个人都坐在堂内,却压抑的厉害,男人脸色苍白,女人眼眶红红,显然想到了什么,也偷偷抹过泪了。

“张解。”裴宗之抓着手里的锦囊看着他,道,“她说你都听得懂,那我便说了。”

张解咬着下唇,点点头。

裴宗之听到自己坐在那里,语气平平的说着锦囊中交待的事情。

“她说她预料到长安城会有天灾,阴阳司的那群人应该没有人能够解决这次天灾,尸位素餐之下,必生民乱,届时帝位不稳,我会借机助你张家翻案……”

张解只觉眼前模糊的厉害,耳边听着裴先生平平的声音响起。

“你……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到人前来……”

“你有不懂之事,可以来问我。不过我也并非全然知晓,你只能问我知道的事情……”

说着说着裴宗之的声音停了下来,堂内众人正在伤心难过,没有人在意他突然的停顿。他心里突然一阵揪心似的疼痛,她还活着,所以他没有那么伤心,也一直觉得她一定会醒来的。直到此时,才突然难过了起来。

她骗自己是因为知道那一日泉园之事危险,所以故意将他骗走。在她看来,他要活着,不仅仅是因为不想他送命,更是因为信任。

她的信任,他太清楚有多难得。对于一个满怀仇恨而来的女子,她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不信任的,包括自己在内。直到此时完全信任,将张解交到他手中,这应该是叫他高兴的事情,却为什么如此的难过?他不知道这种奇怪的难过从何而来,只知道揪心的厉害。

她在为张解打算:她知道自己若是好好的,张家翻案的事情始终是新君手里拿捏她的一张底牌,可若是出事了,这张底牌就不必用来拿捏她了,只会在更需要的时候出现,譬如生民乱时,百姓念及张家旧情,突然有张家遗孤出现,一切水到渠成。

但她没有为他打算,或者说她为他留下的是张解还有责任和包袱。

“又欠我了……”裴宗之低声道,连他都记不住她欠自己多少了,总觉得好像怎么还都还不清了。

……

“我们很快就会走,她说为你留下了鲁商商帮的信物,待我们走后,你们跟随鲁商商帮回长安。”

“可小公子还在读书……”宋嫂子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几个月在济南是呆习惯了么?小公子确实书读的好,可也有一双阴阳眼的招子,而且那个章宁也说了小公子很有天赋。

张小公子可不是读书考状元的文人,他是张家的后人,比起读书,有些事情显然更重要。

“书什么时候都能读,机会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裴宗之道,“传消息的渠道不变,她病好之前,我会替她来收消息。”

连传消息的渠道都知道!卫天师竟如此信任他!众人神情肃重了起来。

第906章 路遇

同来时的情形一般无二,车马队在主道两旁百姓的目送下出了城。

张解一行人站在街道边,跟着百姓一起目送着他们出城,直到再也看不到车马队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

相比宋二、章宁等人的长吁短叹,张解显得很平静,直到车马队离开后,才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可惜!没办法同卫姐姐告别。”

章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闻言便道:“小公子,不用多久,等商队经过济南,我们也要去长安的。”

张解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少年大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大步而来:“张解,你小子一个月没上课了,上一回抄了你的功课,险些被那烦人的先生骂惨了……”

章宁认得,这是城中富户胡老爷的一个小孙子,此时人就站在不远处,大抵也是出来看热闹的。身上一身锦衣华袍,身材壮实,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喝都伺候惯了的孩子。想到胡老爷家那私园现在的状况,章宁忍不住摇头:这胡家,怕是富不了多久了!

张解朝那少年点了点头,而后道:“我一会儿便去府学向先生辞行。”

“哎呀,早该回去了,你不在,那些别的什么人的功课尽是错的,还是你好……什么?辞行?你要干嘛去?”少年睁大眼睛推了一把张解。

宋二见状,上前便将张解环在怀中,这趾高气昂跟个纨绔似的少年手里没轻没重的,那一下子,没看到张小公子皱眉么?他只是不说而已,想来也是疼的。

“我不上课了,要出门去。”张解平静的看着他,解释道。

少年听到“出门”两个字当下便失望至极:“我也想出门,就是家里不让,哎!你小子又能出去玩了,真叫人羡慕……”

张解没有解释,只看向城门的方向:祖宅不忘,但长安,他迟早是要回去的。

……

看着身后马车前认真驾车的车夫,谢三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叹道:“裴先生倒是个干脆人,出了城门就走了。”

“裴先生本是实际寺的人,回实际寺看看天光大师有什么不对么?”随行的官兵统领问道,视线在从马车上收回的一瞬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卫天师到现在还不曾醒。”

“她不醒便不用操心路途上的事了。”崔璟在一旁听了片刻这两人的对话,突然出声,“谢三爷,这路上的事还是要我们这些醒着的人来操心。”

路上有什么事?杂事!每日路途的停靠,万一遇上劫匪之类的都是事!这么一想,便叫人头疼不已。

“这么听起来是不是躺着比较舒服?”谢三爷又转头看了眼马车。

“你躺不躺着关系不大,但她躺不躺着关系或许就大了。”王栩一夹马肚,驱马上前,拉了拉官帽道,“听说前头节节败退,陈善的人马已经拿下洪城了。”

“那又怎么样?”谢三爷不解。

崔璟解释道:“洪城离我等走的这条官道,快马的话也不过一个日夜的来回,你说怎么样?”

万一陈善心血来潮,派两三百人轻骑而来,他们这区区一百随行兵能挡多久?容易老先生和另外一位胡先生自出了城就离开了,再加上走掉的裴先生,队伍中三个内家功夫高手走了,还有一个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们这行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安全。

……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崔璟的话让谢三爷还有这些随行官兵听的后怕了,他们一连多日的赶路走的飞快,除却吃饭、露宿的时候,其余时候连停顿也无,比起来时要快得多了。

一连走了六七日之后,人人脸上都是风尘仆仆的,野外不好沐浴,便只能洗漱将就,以至于有些骑马的官兵身上都有些味儿了。

“前面就是驿站了,今日我们就在驿站里吃顿饭休息一晚吧!”王栩建议道,有味道别人闻着难受,自己闻着也难受。

官兵欢呼了一番,一连奔波多日的紧张感仿佛也在此时松懈了下来。

出示了身份之后,驿站的驿臣自然不敢怠慢,忙上忙下的开始准备。驿站里本有一桌过路的行人,据说是正准备离开的。

崔璟听完便道:“天色将晚,要离开么?”为自己留下而将百姓赶出驿站这种事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要被参的。除此之外,他还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正是因为天色将晚,才该当留在驿站里才是,这一行人急着离开是为什么。

那一行行人为首的那个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一开口便是一阵咳嗽。